第一百一十五章 前塵心事杯中醉(一)(第3/4 頁)
無論是根骨還是相貌其實都因為那時的重傷而發生了些微變化,可是卿樂怎麼可能記不起來那雙眼睛呢?
那雙眼睛,當年黃草庭一見便能夠確定顧枝和君洛的關聯,而對於君洛和君衣那麼熟悉的卿樂,又怎麼可能認不出來?其實只不過是因為這些年的自欺欺人自困藩籬罷了。
為了拉扯君策長大,為了在方寸島上安穩度日,卿樂逼著自己不再將某些事情強刻在心頭,如那人的相貌,如那人的言語,如那人的聲音……
可是怎麼能忘了他的眼睛呢?卿樂眼角淚水簌簌落下,燭火照耀下竟好似殷紅血淚,卿樂手掌緊緊攥拳,刺痛感順著手臂直貫心脈,她渾然未覺,只是突然間覺得有一股清氣在腦海之中橫衝直撞,將那些早已掩埋深處的記憶悉數翻動,她雙手撐著桌子緩緩站起身,扶音連忙上前扶住了她。
卿樂和扶音來到小院中,此時尚未時近黃昏,天色卻已黯淡如深夜,卿樂和扶音走到了那懸掛著無數木牌的枯樹下,看著那兩座緊緊挨著的低矮墳塋,卿樂顫抖著伸出手指,語氣嘶啞地說道:
“當年諭璟和瀾珊帶著我離開奇星島也是迫不得已,若不是因為我妄自運用真元動了胎氣,諭璟和瀾珊也不必為了我不管不顧地逃離奇星島,更不可能就那樣拋下君衣和顧筠不管,只是那時情況危急又追兵在後,由不得我們多做停留,諭璟雙腿被廢更是雪上加霜,於是我們只能按照既定的逃亡路線登上了船,一路離開了旭離海域。
駛入玉乾海域不久,君策便出生了,只是一路跌宕、提心吊膽不得安息,君策甫一出世便身子虛弱,又由了顛簸海上不得進補,於是諭璟斟酌之後提議在方寸島落腳。若是按照當初離開宿微城的想法,我們應當是和顧筠一同逃回承源島的,至少要離旭離海域和奇星島更遠些。
可惜局勢所迫,方寸島歷來又是魚龍混雜之地,我們可以無須擔心暴露身份或是被追兵找到,便來到了偏遠之地的雲庚村中買了一座小院。那時我只當作君洛和君衣都已經死在了戰亂中,便為他們立了這連衣冠遺物也無的衣冠冢。”
卿樂的聲音斷斷續續,扶音卻也已經不忍再聽,她難以想象那時逃到方寸島的卿樂究竟是怎樣的心境,本該相守一生的丈夫死在了異鄉孤山,而自己的骨肉更是深陷絕境,生死難料。卿樂這麼些年只能逼著自己不被這些困苦過往糾纏,才能將君策拉扯長大,即便有諭璟和瀾珊在,可是陪伴君策更多的當然還是卿樂。
卿樂和顧筠謝洵當年對待顧枝的想法其實別無二致,無論是不讓君策接觸武學亦或是從不與君策提起過往,都是為了下一代人不再被仇恨和意氣捲入紛爭,卿樂所要的不過是君策能夠在這方寸之地安穩度過此生。至於復仇她不是沒有想過,可是後來傳來的訊息也已經說過了那個舉世皆敵的魔君死在了魔宮孤山上,那麼仇恨又該落向何處呢?
扶音順著卿樂的手指看向黑暗裡隱隱約約可見凌厲字跡的木牌,那些文字此刻落在眼中便那般深刻清晰。顧枝的本名是“君衣”、顧筠當年最喜歡喝的酒是“梅子酒”、君洛的姓氏是“君”字……原來一切,都早已有跡可循。
卿樂看向扶音,她擦了擦眼角淚水,蒼白神色間又露出了那個讓人一眼看見便要融化心頭的溫婉笑容,她輕聲問道:“那你呢?扶音,你又是如何和顧枝一起長大的?”細細端詳木牌字跡的扶音愣了愣,她收回視線,看到了女子那雙溫柔似水的眼眸,突然覺得和顧枝看向自己的眼神是那樣相像。
扶音微微低下頭,開口道:“當年在奇星島東境,因為我父親是那一地有名的鄉紳,祖輩也曾在朝中當過大官,所以家境殷實,在那方圓之間都是一等一的大戶人家。可是落入那些惡鬼眼中,自然成了最該搜刮一空的藏金庫,於是一夜之間滿門覆滅,血流成河。那時我年紀還太小,只記得是我孃親和大哥拼了命將我送入了青瀲山中,後來我一路逃亡,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逃出深山。
不管不顧地在深山中跑了一天一夜,僥倖未有遇到什麼豺狼野獸,可年幼的我卻再也不堪路途遙遙和一路顛簸,竟是昏死了過去。那夜大雨滂沱,我發燒燒得厲害,迷迷糊糊之間便看見了不知為何上山的顧枝,他將我帶回了浮山湖畔的竹屋,先生醫術絕世,撿回了我一條性命,自那以後我便在竹屋住了下來,後來跟著先生學了醫術。”
扶音娓娓道來,慢慢收斂心緒的卿樂不再那般難以抑制的失魂落魄,她伸出雙手握住扶音的手腕,冰涼的指尖傳來了難言的暖意,扶音抬起頭淺淺一笑,她聲音微微顫抖:“樂姨,對不起,是我沒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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