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曾換日月變天地(五)(第2/3 頁)
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回到此處的我能夠以此手刃仇人,十二年來我甚至不敢生病不敢受傷,我就怕我哪天如果死了,那麼趙財一家依舊逍遙法外,我還如何去地底下去面對那個已經死了的靳竺和靳氏滿門?”
靳竺最後哽咽著問道:“莫先生,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做是錯的?可我真的不後悔。”莫藺身穿一襲儒衫坐在屋簷下,他那時看著泣不成聲的靳竺,安安靜靜地聽完了靳竺所有的話語,然後輕聲說道:“靳竺,我沒覺得你做錯了,甚至村子裡的人知道你的所作所為之後,也許不僅不會說你做得不對,還要說你是孝心難得,隱忍至今只為了靳氏滿門的冤屈能夠以血償還。”
莫藺伸出手指了指靳竺胸口的位置,緩緩道:“靳竺,其實你的內心一直在告訴你一個答案,那就是當年趙財殺害靳氏一家絕對是錯了,可是你為了復仇牽連趙氏太多無辜之人也不對,所以你才會說你並不後悔,因為你害怕我會告訴你這樣做是錯的。不是這樣的,當年在學塾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們一件事情,在這個世上永遠沒有一樣的心境,於是看待一件事情的根據和緣由也就各有不同,所以我覺得如果是我站在你這樣的一個處境,也許我都熬不到今時今日。”
莫藺撥出一口氣,那時蹲在書房門口的三位少年都看見了這位教書先生眼中的悲傷和失望,卻不是因為眼前的靳竺,他輕聲道:“可是這樣的對錯,不能這樣去告訴世人,就像我為什麼告訴宋郡守,今日處以斬刑的你,來龍去脈務必在告示之上寫得詳盡,而且還要告訴天下人這麼做不對,為何?”那時的莫藺就像是當年學塾教導靳竺的教書先生,靳竺猶豫道:“因為先生曾說過,規矩之外還有道德,道德也在規矩之中?”
莫藺點點頭,伸出雙手在身前畫了一個圓,然後又指了指圓圈內外說道:“規矩就是做圈定和約束,在這個既定的規矩範圍之內,就決定了人們什麼可以去做什麼不能去做,因為一旦觸碰了規矩的邊界,跳出了規矩的束縛就要接受懲罰,這既是規矩也是道德,是一種最低的底線。那麼在更大的道德之中呢,你靳竺今日為了全家性命報仇錯了嗎?世人不會這麼認為也不應該這麼認為,可是世人同樣不能覺得這樣做是對的,哪怕結局來看足夠圓滿,可是其中心路脈絡已經越出了規矩的範圍,此時用道德去衡量對錯,那麼世人就會認為這樣的道德在規矩之外,既然規矩和人心善惡觀念的道德產生了偏差甚至是矛盾,此時規矩就會失去應有的約束,那麼這樣的圈定就會被破壞,就像人們又回到莽荒時期的居無定所。”
莫藺看著靳竺,正色道:“所以宋郡守必須告訴知曉此事的天下人,靳竺報仇此舉觸犯了律法,那麼就該就該處以斬刑,白紙黑字明明白白地告訴所有人,道德和規矩不是相互衝突的界限分明,而正是因為你靳竺的復仇並不合乎道德和規矩,所以此舉錯了。哪怕你靳竺是佔據了大義和孝道,可是趙氏一家十四口人的性命不是草芥,如果任由一個人因為一樁覺得天經地義的冤屈就可以肆意尋兇,那麼千百年來聖賢道理的教化和禮法難道都是大話空話?世上可以有一個靳竺,但是天下人不能都是靳竺,所以你並沒有做錯,先生只是覺得,你可以做的更好的。”
最後莫藺拍了拍靳竺的肩膀,低聲說道:“可是先生錯了,這麼多年哪怕我知道當年靳氏一家滅門一案疑點重重,可是我依然沒有追究查明,如果我做的更多一些是不是你也不會最後需要做到這種地步?”
靳竺仰起頭看著莫藺,看著這個十二年來已經兩鬢霜白的莫藺,他流著淚咧嘴笑道:“先生,你當年曾告訴過我們,這世道可以百般刁難坎坷委屈,卻萬萬不可去苛求一個好人,所以莫先生當年教導之功,十二年前為我靳氏滿門築碑之德,靳竺在此拜謝。”
靳竺拜倒在地,三跪九叩,這是靳竺這麼多年依舊牢牢記在心中的道理,所以他感恩懷念每一個在人生道路中遇到的好人,也因此願意捨棄了苟活性命讓壞人得到應有的懲罰。靳竺離開之後,莫藺獨自站在院門外相送,許久許久都沒有挪步,那時的莫藺好像更加失望了。
雨幕中油紙傘下,君策抬起頭看著莫藺,輕聲問道:“莫先生,我可不可以問一問,那時宋郡守問的那個問題是什麼?”莫藺雙手籠袖,看著雨珠墜落傘面四散綻放,他緩緩道:“宋郡守問我,為什麼選擇在這偏遠村野當一個教書先生?”莫藺露出了微笑,他指了指君策背在身後的包裹,在那其中有許多的聖賢書籍。
莫藺輕聲道:“因為我發現自己好像還是喜歡讀書,甚至已經沒那麼想當一個好官經世濟民,雖然也沒有了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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