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顧青筠(第1/2 頁)
翠綠的海洋漫過地平,接連天際,吞沒綠色之外的一切色彩。
看著眼前這如詩如畫般的一幕,陳緒心中沒有半分愉悅感產生。
身旁的“女兒”聽不出任何情緒地開口道:
“我記得‘她’剛走的時候你挖的墳還是挺適合祭拜的——雖然我不理解你這種不知從何而來的行為。”
說話間,少女不知從何處拿出一個通體紅色的竹籃。
開啟籃子,裡面是用來祭拜的黃色紙錢、水果、茶酒杯等用品。
“可惜除了她入葬那一次你再也沒回來祭拜。”
少女有條不紊地擺好茶酒杯與水果,再次不知從何處拿出顯然是鐵質的茶壺和酒瓶,緩緩的往杯子裡倒上。
三蝶完全看不出種類的水果、
三茶五酒,先茶後酒、
在空中自燃成灰燼的紙錢、
就是一次完整的祭奠。
少女身子半蹲,用澄澈的眼眸隔著升騰而起的白煙凝視著陳緒繼續說道:
“我每年都會來祭拜她,每一次都看著她的墳在風、雨水、草原的影響中一年比一年矮小,一年比一年難找到······”
轉過頭去,雙膝跪地,無聲在草地上磕了三個頭。
“女兒”彷彿正與不存在的“妻子”對視,她繼續道:
“我知道你一直認為祭拜對已死者是毫無意義的事情,但是——”
“我想知道”
“我對你——究竟是什麼?”
女兒對自己究竟是什麼亦或者說她在問——家人對自己是什麼。
陳緒對這個問題多少有點頭皮發麻。
這個問題的答案決定著他能在眼前這個有著自己“女兒”身份的未來大腿這裡能受到的待遇。
但是······他一個剛從名為“家”的泥潭裡半隻腳脫離的人又對“家庭”這種東西有多少好印象?
那個以血緣為紐帶,以“愛”為名,有工作時視他為免費勞動力,沒工作時就是情緒垃圾桶的人身依附關係?
資本家好歹都承認他的勞動價值而不是玩什麼“公司是我家、工資不用發”的無稽之談。
更何況那個他和那個精神病在對同一事物的看法本就會因為不同經歷產生十萬八千里的差異。
······
思索一番,陳緒還是緩緩開口,直視“女兒”道:
“我認為人建立的社交關係都是為了更好地生存。”
“建立婚姻關係的大多數是因為兩個人的生活成本要小於一個人;朋友關係不是為了現實物質價值就是為了情緒價值;至於生育——”
“——對多數普通人而言就是為了養老。當然,如果沒有養老壓力大多數就是為了實現天性中作為父母的那部分情緒價值。”
看不見身前少女略微有些錯愕的表情,他繼續道:
“一段良好的關係其實是建立在尊重基礎上的互惠互利。”
說話間,他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道:
“我現在是真的徹徹底底沒有關於你、關於修行——”
停頓一下,他看了看自己連見都沒見過就老死了的名義上的“妻子”的墳墓,繼續說:
“——關於她的記憶,你甚至可以認為我現在是過去某個時間段的‘我’,沒有任何與你們的感情基礎。”
“但感情可以在相伴中培養,你將會是我互相尊重、互相幫助、互相扶持以及相互陪伴的‘家人’。”
用真話去欺騙,以真情去掩蓋假意。這是他從那個“泥潭”中學會的真理。
用缺乏“現實知識”而漏洞百出的真實話語掩蓋自己已經不是對方想要問的人的事實,不惜暴露自己是“外來者”的秘密,用對“家人”的真情裹挾著想要對方幫助的意圖。
畢竟“家人”確實就是要互幫互助······
一身家常便服的少女在陳緒的話語中呆愣了許久。
很快“女兒”問了一個出於陳緒意料的問題:
“所以······互幫互助的標準是什麼,誰又能評判雙方的付出是相等的?由關係中的強者評判嗎?”
陳緒頓時在少女凌厲的話語壓迫下大腦宕機。
這種沒有明確標準的家庭相互付出關係本就是一本曖昧的糊塗賬。
帳算得太明確就會被冠以“家庭不睦”的汙名,帳不算清就是僅僅依據各不相同的個人道德標而各不相同的糊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