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黃昏出(第1/3 頁)
空桑山在仙界最南,山體斷成三列。一列是從九天漫下的長瀑,一列群煙繚繞,還有一列橫亙在二者之間,只有皸裂黃土,活物難生——
弋禎法師四百年前,帶風浮濯來到此地時,業已說全緣由。
“它們都在等一個解救。可以是人,可以是仙,可以是佛,也可以是你。”
“枯木亦逢春。”
話是如此,彼方的風浮濯,只是從另一深淵涅盤而歸,怎知解救它們。
風浮濯:“不行。”
但弋禎法師固執己見:“你還未試,怎知自己不行?”
風浮濯只好上前一步。
若視空山為佛,他報之跪了萬回的雙膝,報之虔誠合十的雙手,報之死過一回才化的一顆嵌入雙目的舍利子。
佛在何處。
佛在心野。
但風浮濯一貧如洗,只有他嶄新的姓名,和瘡痍滿目的過往能夠給出去。
他將兩物雙手奉上,不論嘻笑怒罵,不論棄置摧毀。
如此不堪的自己,不需同情。
而三分赤誠,卻得來沉寂千年的空桑山,一次惺忪的睜眼。
它掀開眼前的幕簾,水的雲煙、樹的迷瘴,在風浮濯耳畔呼嘯而過的聲音,清晰依舊。
“它要的不多,看來,你猜對了。”
還撫平腳下黃土,降落甘霖,溼潤鬆軟。
弋禎法師的聲音飄渺晃盪:“此山無主,它歸你了。”
可風浮濯斬釘截鐵地說。
“我不配。”
他不見山,山自尋來。
仙山認主不易,一朝是他,來日也是他。
更無配與不配之說。
後來,風浮濯在空桑山上不吃不喝,端坐一天一夜。
他並非輕易想通之人。
但既是給了他,他願以身贈此廣袤無垠。
他親手在空桑山栽下的水蓮,已是青翠了三百年,每日滴落一個剔透晨露,終成淺清池。而其餘裸露的地方,由無憂樹、菩提樹、婆羅雙三樹間隔著種,區區十年就已參天。
如此小有所成,風浮濯才敢自建一所茅屋。再在院心栽上一棵銀杏樹,如今也有樹蔭乘涼。
空桑山白雲蒼狗,百年銀杏又落黃,訴著他不為人知的心願的血綢,掛滿銀杏,如幡招風。
空桑山再不以空當首。
但風浮濯閉關多日後,吱呀推門,再見此景。
仍道一聲不配。
“肯出來了?”
風浮濯看去,院旁石桌,弋禎法師又執黑棋又執白棋。不知下了幾輪,棋盤上密密麻麻,見了風浮濯,只是眉開眼笑。
風浮濯:“徒兒並未疏於修煉。”
弋禎法師搖頭笑:“我可從未說過你疏於修煉,為師覺得,你在避重就輕。”
風浮濯斂眸:“並未。”
弋禎法師驚喜之色,溢於言表:“自打我將你點化為佛,還沒聽你辯駁過幾回,如今非但說了並未,還如此迅速?”
風浮濯不語:“……”
知徒莫若師。
弋禎法師:“這回閉關,可有想通透?”
風浮濯:“並未。”
此句為真。
弋禎法師起身,末了,負手再觀棋局:“你這個倔性子,怎麼想都不會想通的。依我來看,你非但想不通,還不願想通,若反成看客,興許迎刃而解……看,白子勝了。”
風浮濯目光緩慢飄去,只一眼,也認出這是他與弋禎法師下的第一盤棋。
因處處敬讓師長,又不知變通,卻贏得出乎意料而記憶猶新。
弋禎法師濁目留痕:“這麼多年了,你還是分毫不變。”
風浮濯一闔眼,秋日杲杲也貯藏:“變不了。”
弋禎法師成佛千年,不抿年少心性。而風浮濯從不言笑,若把黑髮覆白,也知少年老成有何深意了。
弋禎法師偶爾也會想,他若不曾解救,讓風浮濯在陰差陽錯中坐上了龍椅,定也是明面威,實則明的君。
天下,可會盛世回望?
只是,錯了就是錯了,這不是風浮濯的東西,他這輩子也不追回,不追悔。
弋禎法師言歸正傳:“無妨,只是世道又生生棘手亂事,你若不想,我不會逼著你。”
風浮濯:“何處?”
弋禎法師:“你不該先問何等亂事嗎?”
風浮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