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引燈令(第1/3 頁)
蒼寸腹誹雖多,卻回回有謬誤。
望枯不是祖宗,倒是總有人哄著她當祖宗;續蘭是個理應青史留名的真祖宗,奈何有其命,沒福享。
而吹蔓非但不是活祖宗,還把旁人伺候得跟個祖宗似的——旁人是來修仙的,她卻是上趕著來當丫鬟的。
她包袱重,什麼自認好的物什都想帶去十二峰,小小石窟幾近搬空而去,還耽誤了時辰。
路清絕不情不願等她上劍,一橫眉二冷對三放狠話,把枯葉蝶嚇得直哆嗦,只敢小心蹲在清絕劍一角。又怕包袱太有重量,她始終緊緊攬在懷中,幾次三番讓身子騰飛而起,直至抱累了,才放它歇下一刻鐘。
——殊不知清絕劍載兩千斤青銅鼎,也不費吹灰之力。
吹蔓落地,雙臂也折成斷枝,顫抖著垂不下去。她聽聞外門弟子諸事都需摻一腳,便“趁熱打鐵”,踏著庖廚的燒眉火,一口氣攬下所有差活,還讓望枯吃她一回閉門羹。
美其名曰:“外門弟子也這樣用功,我更不能拖後腿了!望枯,你且與師兄們去飯堂候著!你們有行俠仗義的要事!不必在此地操勞!”
吹蔓就是如此,做什麼事都全力以赴。便是要她飛蝶撲火,也在所不辭。
吹蔓性子太好拿捏,一慌神就笨手笨腳,又是個受氣包。昨年給巫山一屋客送廉價壯陽酒,卻誤入幾男共爭一女的戲碼,女子早已翻牆而逃,剩下這幾名莽夫打得忘乎所以,一木枕砸上吹蔓的臉。
望枯自當信她,卻不願舊戲重演。事先尋師兄們要些上好的金瘡藥,才是有備無患。
“饕餮軒”內,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排排坐,紅漆木長桌上的瓜子殼卻堆成山,喧鬧得一人能有兩張嘴,一聽——卻是家長裡短。
“那走龍峰有個姓沈的,說什麼都要從符修改為藥修,藥修也罷了,拿我們路清絕師兄試藥做甚!我們路師兄確是強了點!但那也不能玩兒陰的啊!”
“是啊!還有路師兄的命也是硬了點兒,但也不能做這傷天害理的事啊!”
路清絕大師兄一個,卻閉目養神落座最末,好似有悠然雲籠在他的上端,臉龐顯得陰鷙:“……”
“這算什麼!就說昨日,遙指峰的大師姐席嚀,又拒了我們路師兄‘引燈令’的結伴之請!唉!可悲!可悽啊!”
那飄飄然的烏雲,卻好似在路清絕臉上落了場冰雨:“……”
不死人,卻死心。
望枯跨過門檻:“師兄們說的引燈令……是何事?”
這些人見了望枯,鼎沸人聲卻被一舉吞沒。下一刻,他們饕餮上身,各個眼冒精光,給望枯騰了張正中間的椅子,恨不得拉著她促膝長談三天三夜。
誰人長臂一掃,幾千個瓜子殼就噼裡啪啦落了地。折宣紙的高帽往中間人頭頂一戴,其餘人雙手便井然有序地拍上桌面,像鼓聲轟隆,又高喊一聲“威——武”——
好一個公堂之上,強審民女。
中間高帽的師兄,唇角故意下拉,像倒掛一隻馬蹄,以筷子當驚堂木:“肅靜!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傳聞你著倦空君的衣裳,還讓他抱著回來,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望枯不明所以地眨巴眼:“是真,衣裳是我要的,抱也是我央求的,可為何師兄們會知道?”
“不得了不得了!”
“嗬!好大的口氣!”
高帽師兄名為廖董,劍修只是其一,還弄出一個稀奇古怪的“臉修”,即,天大地大,臉皮最大。縱是把臉皮拉長拖寬、故作醜態,也絕不破相。
廖董繼續端腔做事:“還做何事了?怎麼有人說,他還跟你去了巫山?”
望枯沉嘆一氣:“為何這個也知道?到底傳成什麼樣子了……”
廖董乘勝追擊:“我們什麼都知道!快說!還做了何事!”
望枯渾不知著了他們的道:“倦空君便是隨我回了藤身處,卻什麼也未做,他只是幫我修藤身,什麼乾柴烈火,一路從山頂纏綿到地底下,都是假的,只有讓我起死回生是真的……那師兄們,可要我的忍冬花?”
十八人以浮誇的模子交頭接耳,哪還顧及什麼忍冬花,還時不時以駭然的神色打量望枯,就差拿食指戳彎她的脊樑骨了。
而望枯,若非生得如此白璧無瑕,定像那公堂上始亂終棄、信口雌黃的員外郎。
那聲量能與桑落較量的萬師兄,名為萬來,剛好坐於高帽師兄的左手邊,一張長驢臉越過長桌,急突猛進,毫不避諱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