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陌路花(第1/3 頁)
望枯走下高臺時,孽火仍舊騰個不休,青天看不過,輾轉落起菸灰雨,便滅了臺下人的高漲勢頭。
——她個妄自領了神位的妖女,沒有雷霆紫光落頭,已是好事。
阮瑎撐起油紙傘,快步追來:“神女,莫要傷了身。”
真是謬論。
既是神女,哪裡會被尋常雨水傷身。
分明就是認出了她。
勝在他緘默、知本分,也再未說其他。
雨勢不大,皇帝心慈,說“雨似黃豆,都將落地生根,預兆福祉已到,有風調雨順之意”,便以不可鋪張浪費為由,讓文武百官、肥環瘦燕陪他享享“風月”。
望枯有“神威”,自然也擁去了皇帝身邊。
如此,貴胄一桌,投了香火錢的民眾卻與停仙寺的和尚們另起一桌。後者沒有不陰不陽、嘰嘰喳喳的常歲公公,沒有侍衛與奴才跟在後頭舉傘,更沒有隔水溫菜的器皿。
只有三兩張破桌子,和男女老少都能擠著的長板凳。再往桌面看去——藕盒泡水,沒有嚼頭;雨水拱走飄在豆腐湯上的油水,無色無味;果仁酥吃一半,掉一半。
相較這方的觥籌交錯與無故吹捧,那方的談笑自如與“苦中作樂”,竟更有意思。
皇上幾杯下肚,忽而低聲對常歲:“這些東西各有各的乏味,朕倦了,年齡也擺在這裡,只想用素菜清清口。神女也胃口不佳,就給朕與神女都尋些拿點齋飯來罷?”
常歲狠拍自個兒腦門:“奴才真是榆木腦袋!竟這都忘了打點,勞煩聖上與神女再忍忍,這御廚手腳麻利,馬上就能好!”
他話裡帶了兩人,自始至終也只盯著龍袍主子不放。一跑雨幕,還驚起一灘水——
剛好濺在望枯裙角。
當真乏味。
皇上輕笑:“常歲莽撞,但心眼不壞,神女莫要往心裡去。”
望枯抿嘴:“若這點小事就記掛心裡,豈不活得太累?”
皇上:“哈哈哈,神女的度量與氣節不比凡人,朕一年到頭所需操勞的事,大到江山社稷,小到花草牲口,都難以估量。”
望枯掃一眼:“可你看著並不累。”
更不是尋常凡人。
皇上:“累著累著就不會累了,但偶爾也有勞心之事,比方說——朕那討人喜歡的小十一,到底去了何處。”
望枯沒有吭聲。
鋪陳這些前言,正是為了引出此話。
“芩兒說,你救了朕一命,好似還知曉了朕的姓名。”禹永樅拿扳指摩挲杯沿,“天子之名,庶民不可知。”
望枯一本正經:“因此,你要殺我滅口?”
禹永樅嗤笑:“誰同你說的這些歪理?真要殺,欺君罔上、殺害皇后與太后、拐走公主,哪一條不夠你死上幾回?獨獨這一條的確難以支撐。”
他笑了笑,雨一大,就是漁翁收網時:“朕記得你。”
望枯瞭然:“不記得才奇怪,只可惜,即便你們處心積慮算計到我頭上來,也是徒勞無功,我過去什麼本事沒有,如今亦然。”
橫豎都為軟柿子。
大抵又是與端寧皇后一般——變著法子“請來”倦空君。
但憑何她要當這附庸旁人的引子呢?
笑話一樁。
禹永樅搖頭:“朕曾被你矇在鼓裡,派人追查幾個月也一無所獲,而今放下仇恨,是知此事無法逆轉,死人追究到底也活不過來。何況人的秉性都是如此,再惡也懂得知恩圖報,更何況,你給朕的是起死回生。而朕能給的,是聲望與錢財,雖頗為世俗,卻也只有這些。”
望枯起身離去:“我受不起。”
所謂凡人,倒成了免死金牌。
但她也說不出一句不好。
強大而扶弱,百年如此。
禹永樅再笑:“無妨。”
常歲端著什錦佳餚與望枯相撞,往回打趔趄:“哎喲……神女?新鮮的齋飯還冒著熱氣呢?何不盛一碗再走——”
禹永樅調笑:“有些人天性不喜熱食,更喜冷物,有些人天性吃不了冷食,一輩子在暖鄉里出不去。常歲,何不遂了他們的意?”
常歲似懂非懂:“常歲受教了。”
各花各茂,卻各不入人眼。
何為陌路,這為陌路。
……
湊齊七八個黃豆大的雨點,也有寒瓜之效,砸上發頂,再好的人也會暈頭轉向。望枯是苦不了自己的,便想著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