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磐中酒(第1/2 頁)
兩聲奪識後,數十個清脆佩環相撞,商販、主顧亦或閒散之人,無不讓身在側,為其騰出一條闊綽大路。
曉撥雪拉著尚且沒回魂的望枯,站在右手邊的最前頭。再然後,漫天紙錢中,走出幾十個整齊劃一、裹著桑麻破布的白衣人。一打鑼人開路後,每四人抬一空棺,還搖花轎似的,左右晃盪。
還有些白衣人,頭戴獠牙半面罩,嚇走看熱鬧、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老嫗怕折煞了這群白衣人,抱起哭聲不絕的孩提們,往家跑。
這些人,匯通成一條綢緞似的“白河”,湧動於繁華市坊間,盤桓千里,可堪陰兵借道。
原先的磐州,只為商隊、馬隊、凱旋將軍退讓,還大多沿著笑聲。如今來了這麼些“腌臢東西”,都只是大眼瞪小眼,也不避諱,好似司空見慣。
望枯往衣襟裡藏好若生堂,偏頭耳語:“曉宗主,這是……”
曉撥雪:“我並未覺察到邪祟的氣息,如此聲勢,恐怕只是些唬人的把戲。”
後頭人聽到罷,嗓門穿天,直呼膽大,如蒼寸一般巧舌如簧。
“嗬!二位姑娘可是外來客?不知磐州法師的真本事罷?”
曉撥雪不驕不躁:“如今瑞裕十九年,民風開化,怎還會信這些?”
如此誠摯,卻換得旁人直搖頭。
“為何不信?你們啊,還是太過年輕,這些可都是老祖宗留下來的,學問大著呢!”
“可不是麼,看她生著一派賢良淑德的模樣,卻夾槍帶棒,何必呢?”
曉撥雪眸光更冷:“我打人很疼,聽不得侮辱話。”
那人梗著脖子:“我這是誇你!哪裡罵人了?”
望枯將曉撥雪擋在身後:“我就不同了。”
一人調笑:“她打人疼,你不同,莫非你是任人打?”
望枯明媚昂頭:“並非,我是說,我與你們不同。你們是人,而我不是人,且碰到我的人都倒大黴,尤為是——管不好自己嘴的人。”
夏風之中,翠葉婆娑。有人乾笑兩聲,沒往心裡去,也有人背脊發涼,打著馬虎眼悄然離去。
“誰信呢……”
“壞了!我被褥還未收呢,怕被夫人罵,熱鬧我是不能看了,諸位隨意。”
“是啊是啊!險些我也忘了!多謝兄臺提及!”
這樣裝腔作勢,無不啼笑皆非。
剩餘留下的,要麼充個愣頭啞巴,要麼是些為數不多的真話人。
“可這二位姑娘說的,也並非有錯,真要做法,為何要求著地府收人?”
神神叨叨,聽著瘮人。
“你也是外來客罷?此舉有無用處,都先擱置一旁。磐州啊,做什麼事都要有紅牆高院的默許,才可行之。每年歲暮時,我總見著乞兒們大張旗鼓地鬧事,堵得整條街做不了生意,和今日頗有相似。但若只是乞兒,衙役們指定要拿著棍棒打去。可你再看,眼下卻不見一個官家之人……如此,也不必我多說什麼了。”
“鄙人愚鈍,還有一問,莫非——與近日六州遍地的起死回生之事有關?”
“你聰慧就在心裡悶著,多說無益。”
“多謝高人指點。”
這一女一男說完,各朝一邊離去,掐了這段緣。
曉撥雪瞭然於胸,帶著望枯踱步去茶樓之上。木樓跫音聲聲,烹茶邀日,揮別菸灰。
曉撥雪落座:“望枯,萬苦辭交於你的事,你將如何處置?”
磐州茶向來只用最好,望枯端起一杯飲了大半,唇齒卻漾苦:“實不相瞞,此事我就從未放在心上。”
曉撥雪:“說來聽聽?”
望枯再次拿出若生堂,忽而對半撕開,不等剎那,又自然而然癒合為一本。她不氣餒,又丟去壺裡烹煮,茶未濁,書未毀。
她道:“與我猜想一致,我果然毀不了它。正因毀不了,萬苦尊能將心安理得交在我手上……或是說,他想換種法子護著它。”
曉撥雪莞爾:“不錯,你果真聰慧。”
望枯:“再者,萬苦尊還說,事成與否,報酬都照舊留我。應是知道我會在路上耽擱太久,更知道我壓根心不在此。”
曉撥雪也飲一口,湯色卻深了幾稠,像是摻了抔土:“但他並未告知你該如何應對。”
“是了,”望枯盯著若生堂的皺褶,隨即拿玉瓷小杯壓去頁尾,“可以見得——要麼,無論我怎麼做,此事都會解決妥當;要麼,我什麼都無須做,答案也將自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