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入天元(第1/2 頁)
襄泛人在磐州時,當了會兒虛頭巴腦的啞巴——他是怕京城太盛,人人會嫌他這個土生土長的鄉下人,不上道。
而撥開重山之霧,看晚霞醉臥漁火身,飲一口九曲江,人又精神抖擻了。他又當起這載人的老行當,隨即與裹成粽子還瑟瑟發抖的沃元芩攀談。
襄泛身形不變,寬身一擋,樂呵地笑:“沃姑娘,你是第一回坐在我的劍,我這人又是粗心大意,若是哪裡招待不周,還請告知一聲。”
沃元芩唇亡齒寒了,還要從軟絮裡探出頭,再報之一笑:“怎麼會呢,我什麼本事都沒有,襄宗主不嫌我就好。”
襄泛被哄得一愣一愣:“哪裡哪裡,往後就是一家人,切莫說生分話……”
他是知道望枯的,只要到了他的劍背上,定會止不住犯瞌睡。因此,自個兒的嘮叨聲能低則低,就是為了這十二峰換著捧在心肝上的“遺孤”,能枕個安穩覺。
可望枯便是在夢裡,也想犯渾,再接上一句:沃元芩的話信一半就行了。
而望枯在泛舟似的起起伏伏中,身不為浮萍,反倒定在夢鄉。
只是這一回,臨到十二峰門口前,望枯有所覺察地醒了。
沃元芩無論好壞,照誇不誤:“原來這裡就是霧岫山,當真是氣派!”
襄泛乾笑:“勉勉強強罷,不足以掛齒……”
而叫望枯一探究竟,卻知襄泛並非是用謙詞。
哪裡氣派?比對過往,真真是削減了幾層風光也不為過。
出了磐州,處處無雪。
而那百階長梯上的黃葉,卻疊在兩邊,各有半人高。兩根名為“十二殘”的柱子,好似被那四月綿雨洗褪了朱䴉色,只如新桃粉嫩,卻多了好些刀疤。昔日闊綽的高門,像是難耐如今的容貌,而鬱鬱寡歡。
至於近在咫尺的遙指峰,像是斷裂的劍。鋒芒已逝,蒙塵幾處,流螢霞草失了光澤,偶爾抬頭,也是無精打采。
滾滾濃霧中,卻讓瘴氣佔了大頭。
如此,說是蕭條都算抬舉。
霧岫山病了。
病得只是站立,都只是一個空殼,“五臟六腑”也被毒蟲啃噬殆盡。
可霧岫山又在靠什麼強撐著呢?
恐是——一個岌岌可危的信念。
和,若干天命之人的冥頑不化。
更何況,病得還不止十二峰一個。
望枯要尋路清絕,卻只有蒼寸跟著。
望枯:“蒼寸師兄,路師兄可是去尋席嚀師姐了?”
蒼寸:“嗬,還真被你說中了。”
望枯:“席嚀師姐現下如何了?”
蒼寸長嘆一聲:“唉,這就說來話長了。”
……
望枯近乎一整年漂泊在外,即便蒼寸嘴皮子不停、論個三天三夜,也只是將將開個頭。
如今的上劫峰,未想重建。原先那間間舒坦的小屋舍,都已搬去銀燭山上。
萬來與廖董兩個活祖宗,先帶望枯將如今上劫宗的弟兄們,住何處,屋哪間,都劃分清晰。
銀燭山照陽之地便由上劫宗拿去,聚陰之地仍屬凌嶸等鬼魂所居。
望枯到了“蒼寸苑”,一如既往別緻。
茅草起屋,鐵樹頂梁。門口鑿了井,井旁靠著鋤頭。蒼寸還從甜到掉牙的果子樹邊,添了幾口四四方方的田畝,茄子、芋頭、土豆、白菜各種一塊。
倒是真有隱居仙人的神韻。
蒼寸先沐浴更衣,烹了茶點,再選沙棠神木下的石頭桌凳大談特談,眼下竟也雕了棋盤出來——無他,正是為三個久別重逢的姑娘,而考量妥當。
蒼寸還是管不住貪吃的毛病,杏子胡隨地一吐,美名其曰是“助山成蔭”:“我說,續蘭、吹蔓,你倆何時能消停下來!這望枯回來了,是天大的好事,你們不想法子備桌好菜,光跑她膝蓋上哭喪來了!能不能盼點好的!”
這二人哭來哭去,像是馬蜂在他耳邊久鳴,因此,蒼寸這張名品好嘴怎麼也不會慣著她們。
吹蔓抽噎開口:“蒼寸師兄,望枯逢凶化吉,來日定會紅紅火火的,怎與喪事相干……”
細聽蒼寸揶揄,才知這枯葉蝶待望枯走後,不瘋魔不成活,倒是用了另一種誰也想不到的法子“祭奠”——累不死自己,就往死裡累。
她隔三差五就往巫山、十二峰兩頭往返,但不做別的,就是為了將望枯的小屋和藤根石室,裡裡外外清掃個乾淨。
是怕望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