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記憶(二)(第1/2 頁)
可我還是沒有看到她。
“姐姐……”
我再次聽到了她的聲音,這一次,特意關注聲音來源的我,終於看到了她。
或者說,是它。
哐當,我手裡的鋤頭掉到了地上,但我卻像是沒有知覺一樣,只是呆立在原地。
不遠處的稻草人在輕輕搖晃,枯枝和碎葉順著它身下的紅銅色木杆緩緩滑落的同時,我聽到了妹妹的聲音從它的身體裡傳出。
“姐姐!”
它的聲音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像是小孩子許久不見的好友的喜悅笑聲,又像是地獄爬出來的厲鬼發出的淒厲吶喊。
我看著眼前詭異的稻草人,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嘴裡咕嚕咕嚕的滾落了兩聲無意義的音節。
“姐姐,為什麼要走呢……”
稻草人搖晃的幅度隨著我的退後而瞬間變大,它由樹枝和麻布織成的身體裡傳出碰撞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其中掙扎。
“姐姐,別丟下我……”
它的聲音帶著可憐和無助,我卻已經恐懼的說不出話來,兩條小腿在止不住的顫抖著,即使我在腦子裡下令讓自己快跑,身體卻沒有任何反饋。
而我也慢慢的看到,眼前的稻草人漸漸止住了搖晃,隨後,我的視野裡出現了一點紅色。
一隻染血的手臂從稻草人的小腹處探出,而後緊緊的扣在了稻草人的身體上。
似乎有什麼在不停的拉著這隻手,但即使手臂被粗糙的樹枝磨出了條條血痕,那五隻不大的手指依舊沒有鬆開的趨勢。
“姐姐,我好痛……”
妹妹的聲音從稻草人的身體裡傳來,緊接著,我看到那隻手的手心裡忽然鼓開了一個傷口,一隻遍佈血絲的眼睛轉了兩圈後,定格到了我的身上。
“姐姐,可以……帶……”
稻草人的身體在我眼前緩緩栽倒,妹妹掙扎的聲音也被一同掩埋在了塵土之下,我也像是瞬間恢復了自己對身體的控制權,甚至連尖叫都來不及發出,我立刻抬起了有些發軟的腿。
就在我轉過身去準備跑時,我的腳踝忽然一涼,緊接著是一股被什麼東西刺入的疼痛感。
本就沒有多少力氣的我瞬間失去了平衡的前仰,摔倒的我只來得及向前伸出雙手,讓雙手最先落地,支住了我的整個身體。
右手的兩根手指磕到了鋤頭的木柄上,巨大的反震力把我的兩根手指撅向了手背方向,傳出了一道咔吧聲響。
我卻暫時沒有感受到這股疼痛,只是驚恐的看著緊握我腳踝的血手,渾身難以抑制的顫抖著。
沾染血跡的指甲深深刺入我的腳踝,我下意識的抬起另一隻暫時完好的腳,有些破舊的布鞋對準了面前的稻草人,而後一腳蹬了上去。
刺啦。
我的腳刺入稻草人頭頂的層層破布和枯葉,但僅僅沒入鞋跟後,我就感覺腳底傳出了一陣阻力,讓我無法再進一步。
“姐姐……姐姐……”
稻草人的體內傳出妹妹的聲音,此時聽起來有些含糊不清,我只能依稀從中分辨出兩個熟悉的音節,是在喊我姐姐。
就在我手足無措時,我忽然見到了一道刀光。
父親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我的身後,手裡握著我從沒見過的長刀,刀柄上纏著一層粗布,粗布上浸滿了乾涸的血跡,在晨光下閃爍著一層詭異的黑紫色。
我隱約能借著光線看到刀身上的點點痕跡和磨損,但刀刃卻透著難以言喻的鋒利感,彷彿看一眼就會被其鋒銳的刃口所刺痛。
在這一刻的父親,彷彿在我眼裡變成了一幅又一幅接連替換的水彩畫,變得無比緩慢。
我不知為何,想到了小時候我騎在父親的肩上,他帶著我去看村口的影子戲。
父親後來說演影子戲的是幾個半吊子,所以影子戲裡的小人就經常會一動一停,像是在想接下來該怎麼做。
我的耳邊響起那晚曾聽到的鑼鼓伴奏聲和一道有些稚嫩的唱腔,父親手臂上的肌肉隨著我腦子裡的樂器聲而一點一點隆起,他的手臂上面還浮現出了像是粗線交織而成的紋路。
在紋路完全交織而成後,父親對著我眼前的東西落下了長刀,這一刀劃出了一道連綿不絕的半圓刀光,我的眼前彷彿升起了一輪彎月,父親的這一刀彷彿能夠抽刀斷流。
下一刻,我聽到了父親的怒吼聲,以及隨著父親的落刀而被直接劈成兩半的稻草人,黑色的血從稻草人體內噴濺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