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記憶（三十六）(第1/2 頁)

祂並未再理我，腳下的動作毫不停頓。

我發覺情況不對，馬上開口道:“按照契約，你還不能殺我。”

祂頓住腳步，靜靜的看我，似是在等待我的下文，而吸取了剛剛教訓的我也不再故作深沉，急忙開口道:“還有人沒死，按照契約內容，你得先殺了那個人吧?”

我伸出手指遙遙指向院內，身上沾滿殘羹剩飯的陳宇正歪歪扭扭的靠在一張圓桌旁，看起來生死不知。

祂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既沒有向我邁步走來，也沒有轉頭走向陳宇，似乎是在權衡和思索。

於是，我眨了眨眼，試探著道:“……求求你了?”

祂:“?”

不知是否是錯覺，我居然清晰的從祂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絲，很像是疑惑的情緒。

冷風在院中席捲而過，我無意識的打了個哆嗦，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不知為何，我突然感覺眼前的這位存在沒有那麼可怕了。

下一刻，祂猛地揚起了手中的長槍。

我的雙肩一抖，下意識閉緊了自己的雙眼，面前似乎有一股涼風拂起，我的髮絲飄起又垂下，腦海在一剎那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不知過了幾秒，我小心翼翼的張開一隻眼睛左右看了看，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祂的槍鋒上沾染了一縷鮮血，但我並未從自己的身上感受到任何疼痛感，死的是誰似乎已經不言而喻。

我看向院中，陳宇依舊以那一副讓人不想看第二眼的姿勢躺倒在那裡，但胸膛處已經破開了一道大洞，我甚至能透過其中看到他身後的木桌。

祂無聲的看著我。

但不知是否因為我的想象力此時過於豐富，我甚至從祂此時平靜的目光裡讀出了對方此時的不言而喻的意思:“滿意了?”

我眼角抽了抽，這下徹底沒理由了。

“唉，來吧。”

我回頭看了仍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父母一眼，似是告別，又似是眷戀的停留片刻後，我才重新收回了目光。

猶豫了一下後，我向後仰倒著身體，成大字型躺在了地上，祂的目光有些疑惑，但還是靜靜的等待我把散亂的衣服面前撫平了一些後，才邁步向我走來。

後背傳來一陣冰涼感，我伸手墊在了自己的後腦，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感覺自己現在有點平時像洗完了澡，躺在床上等搓澡師傅過來時的姿勢……

已經雙手交疊在小腹前，擺出了一副安詳姿勢的我忽然睜開了雙眼。

“等——！”

我的話還未說完，一股窒息感忽然從心底湧現至了全身，我感覺自己像是脖頸以上都被塞入了水缸中一樣，讓我失去了發言和大部分的思考能力。

我的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喉間傳來一陣難以形容的麻癢感，像是有無數只螞蟻在其中爬來爬去，我的兩隻手無意識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做著無濟於事的掙扎。

一張周圍泛黃的白紙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我的眼前，上面的大部分血字開始無風自燃，僅留下最下面的幾行小字還在做暫時的掙扎。

契約已完成了一半，祂做完了應做的一切，而我即將獻出自己的靈魂。

而我，不後悔自己做出的選擇。

我感覺自己的意識像是溺入了深海中般浮浮沉沉，眼前那道身影此時更顯得高大，像是裹挾著門外濃郁的夜幕，我已聽不到她的腳步聲，但卻能感受到她目中的壓迫感。

雪亮的槍鋒逐步逼近我的咽喉，我緩緩閉上了雙眼，等待死亡時刻的來臨。

那種溺水的感覺愈發清晰，我已不知道自己此時是什麼表情，只能眼睜睜看著祂走到了我面前，而後緩緩俯下身來，手中的槍鋒抵在了我的喉間。

不知為何，祂並未直接連著我無意識護在喉間的雙手一同刺穿，我似乎已失去了對於身體的知覺和掌控能力，只是“看”到祂的長槍一掃，我的雙手就離開了本來所在的位置。

而後，槍鋒毫無顧忌的向下滑落。

即使身周像是被海水包裹，我依舊能感受到脖頸間傳來的一股涼意，縷縷鮮血從我的喉間湧出，我眼前本就模糊的場景很快就因失血過多而變得一片昏黑。

僅剩不多的理智似乎也在隨著失血而從我的體內散失，我看著眼前靜靜矗立的身影，無意識的伸出了手，像是在向祂求助一般，我的嘴唇無聲的開合，吐出幾個無意義的字。

祂早已對人的垂死掙扎不感興趣，目光從始至終沒有任何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