曇花之骨(第1/1 頁)

</dt>

&esp;&esp;永遠活在母親冷暴力下的孩子，多年來一直憎恨她，但又眷戀她。

&esp;&esp;十五歲時他因為母親將情人帶回家裡氣急敗壞，離家出走，差點被醉漢按在牆角打。

&esp;&esp;幸好有好心的路人報警，阿sir把他帶去做了筆錄，小孩坐在長椅上默默等待，越等卻越害怕。

&esp;&esp;深夜裡，母親花了兩個小時才從家裡趕來。裙子外披著西服外套，頭髮沒梳，髮絲凌亂地貼著鬢角，這時的他才第一次知道母親原來是這樣憔悴。

&esp;&esp;燈盞的光亮反射過去，只能照見她冰涼的眼睛。她工作太忙，又不好好休息，因此總是面容蒼白，眼瞼下伏著黑青，嘴唇卻很鮮紅，美麗而端莊，宛如一尊御窯。

&esp;&esp;釉光涼沁沁地貼在金璧上，露胎袒著慘白如堆脂的死人骨頭。

&esp;&esp;兩個人全程沒說什麼話，母親帶他去街邊攤吃夜宵，找了個沒人的位置點了煙，抿著因缺水而乾枯的嘴唇，慢慢說了一句，“不要讓我擔心。”

&esp;&esp;那時他才多大？十五歲。

&esp;&esp;小孩子柔軟的內心顯然無法承受突如其來的關愛，這點鮮少流露的，微不足道的愛讓他變得快樂起來，心裡頓時破了冰，洋洋得意。

&esp;&esp;母親原來還是在乎我的——

&esp;&esp;她本該睡下了，可為了我，不惜在寒冷的深夜裡重新離開溫暖的被窩。

&esp;&esp;這個誤會將一直延續在他愈來愈甜蜜的心裡，他不會知道——至少暫時不會知道，母親剛從情人柔軟的胸膛前離開，來接他只是順路而已。

&esp;&esp;她不在意這個前夫留下的孩子，就像她根本不在意前夫是如何在十字路口死去的。

&esp;&esp;這種事，他後來才有所察覺。

&esp;&esp;那時候他對性的認知已經有模糊的稜角，塵世對錯分明，世俗道德卻在她掃過來的目光裡日漸陳朽。他說，我們本就曾為一體，在我還未成形時，就在你的血肉之中聞觸你的心律與呼吸。

&esp;&esp;他在十七歲時獻出自己年少青春的肉體，以最純潔的姿態，投入鐵處女的血池——

&esp;&esp;即使這時的她早已不再年輕，對世間飽含厭倦與疲憊。

&esp;&esp;他脫去校服襯衫，藉口為她按摩，卻一直心不在焉。母親，母親，你愛我嗎？他小聲問道，手指滑進母親長裙的後領，摩挲頸後那塊小小的骨頭。

&esp;&esp;冰冷的、堅硬的嵴椎，像是年輪的痕跡。

&esp;&esp;或許吧。

&esp;&esp;她說。

&esp;&esp;愛是合二為一，愛是永恆相伴，愛是永不分離。可是最終，他還是因為某些原因而被母親粗暴地丟掉，無從辯解，悔過無門，和她的前男友們沒什麼兩樣。

&esp;&esp;在漫長的無望的等待裡，所有人都會發瘋。他心生幽怨，苦苦掙扎，心裡有一塊地方變成了雨林裡盤虯的樹藤，扭曲而迷惘地攀咬，說愛她，又恨她。

&esp;&esp;原來毀掉一個人就這麼簡單。

&esp;&esp;日夜思念，淚眼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