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煙波(第1/2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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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曲雲隨整個人生都是灰沉的，母親指下斷裂的琴絃如珠碎露消，只有徐在晝髮鬢上的釵珠短暫地照亮過他的雙眼。

&esp;&esp;他隨父出征那年，營帳的火光映在眼底，熱鍋烹油，心火燃燒，炸響滿天驚雷。

&esp;&esp;軍中仿京師宴飲，佛寺香燭漸而熾烈。

&esp;&esp;香火不渡有情人，佛龕高俯，金盤高懸。僧眾執犍稚敲骨，將聲聲梵音敲進他空蕩的心神，稚子跪在佛前三天三夜，看神佛無聲，伽藍寂然。

&esp;&esp;水痕流地，蜿蜒成一朵蓮花的形狀。

&esp;&esp;僧侶誦經，鐘聲萬響，為送往生。

&esp;&esp;衲衣拂過眉前，年幼小僧在他身邊跪下。曲雲隨低聲問道，“真的會有往生嗎？”

&esp;&esp;僧人尚小，合掌唸完了經，才不急不緩地回答，“一定是幸福的一生。”

&esp;&esp;“……那就好。”他抬手攏住臉頰。

&esp;&esp;時年元日，徐在晝被表哥帶出宮外賞燈會。

&esp;&esp;曲雲隨向師傅告了假，許是看他年少喪母，師傅難得准許。這樣好的新年盛事，魚龍飛舞，聲動光轉，人潮流水般從兩人身邊遊過。

&esp;&esp;不經意間擦肩一碰，像是迎面分別撞上一面薄瘦的小牆。徐在晝正提著鯉魚燈，火鯉搖搖擺擺，被風兒似的袖袍帶得轉了個頭。

&esp;&esp;她“呀”了一聲，順勢扭臉去看，只見攤上燈花接連爆出數朵火星子，遊人肩踵緊依，笑顏如花。

&esp;&esp;遠處有個不懂事的郎君在街上策馬疾馳，馬蹄蕩起飛揚的塵土。浮光遽然盈目，鬢影倏爾掠去，可她一眼就看到那個單薄嶙峋的背影。

&esp;&esp;她還想細看，這少年卻如明月蘆花，幾個起伏間便自人群中杳無蹤跡。

&esp;&esp;徐在晝小聲喃喃，“……好可惜。”

&esp;&esp;表哥垂睫問她：“怎麼了？”

&esp;&esp;徐在晝收回目光，擺手道，“哎呀哎呀，無事。”

&esp;&esp;曲雲隨兜兜轉轉出了諸多相連的坊市，到了人煙稀疏的京畿，這時仍還有些料峭寒意。

&esp;&esp;他頂著寒風走了很久，終於到了一處山坡。

&esp;&esp;這裡無名無姓無人會來，曲雲隨跪在碑文前，顫手解開懷裡的包袱，頭頂星子隨他走了兩三里地，可憐他孤獨無依，好心送他一程。

&esp;&esp;他說，“我來看您了。”

&esp;&esp;徐在晝在心中挨個點了人，隨手拋去數枚金塑的小魚，虔心祈願來年無病無災無苦無悲。

&esp;&esp;正要合掌許願，想了想，又從荷包摸出最後一尾來，叮咚一聲擲進黑沉的河堤。不知方才那人名姓容貌，想來這般也能結個善緣，那隻鯉魚燈被她踮腳掛在一處簷下，銀亮的鐵馬便如貼上一團紅鱗。

&esp;&esp;曲雲隨在墳前跪拜，師傅先前提點他不能放聲大哭，他便只是安靜地流淚，好似被剪斷了舌喉，直到抿到腥血般的鹹澀。

&esp;&esp;他抹乾淚眼，枯坐幾個時辰，天要矇矇亮了，銀浦黯淡，皆離他東奔而去。

&esp;&esp;“我走了。”

&esp;&esp;從夜裡到現在，曲雲隨攏共只對曲煙說了兩句話。他知道曲煙不會怪他，她躺在棺中長睡，俗世煩擾與她再無干系。

&esp;&esp;拋卻那樣悲傷那樣痛楚的歲月，所有前世今生的罪孽都已用血與淚贖完，自此一身潔淨。

&esp;&esp;“……再等等我，我定為你報仇。”

&esp;&esp;曲雲隨慢慢行於長街，腳下石板路遺著昨夜的爆竹碎屑，銅鑼鼓聲漸響，坊門將開。

&esp;&esp;少年瘦長的倒影映在水岸，如天橋水月，如桂影纖纖，這會天還不大亮，常人都打著燈籠，只有他向月借了幾尺光亮，慢慢往回走。

&esp;&esp;京畿路不平，他腳程又快，一腳踏入坑窪水池險些摔跤。

&esp;&esp;曲雲隨撫平衣上的褶子，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