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治癒的希望(第1/2 頁)
其實季麗安的堅持多半隻是徒勞。
目前這個世界幾乎還沒有關於抗生素的概念。儘管結核桿菌等致病菌已經在顯微鏡下被發現,卻仍讓人們束手無策。
只能預防,無法治癒。
早在數年前,季麗安就幾近陷入絕望。因為她越是努力去了解相關的材料,就越是明白自己的堅持沒有意義。
目前連治療思路都不存在。即使自己願意花費所有時間去努力,也根本看不見值得投入的方向。
就像在一片茫然的荒野上行走,僅有的道路卻在視線不遠處到了盡頭。
也許柯林再晚一些時間出現,她就已經被這徹底的絕望吞沒,悄無聲息地走向死亡。
柯林仍記得幾年前,自己根據信件中的地址第一次見到季麗安時的情景。
那是一個位於貧民窟深處的骯髒房間,時間到了晚上也沒有點燈。黑暗中隱約只能看見一抹金髮倚靠在牆邊,偏冷淡的淺金色調與此地極不相稱。又像是因為疏於打理,或者主人太過憔悴虛弱,而時刻在褪色。
那時的季麗安大概只有十五歲,距離被逐出教會已經過了兩年。房間裡到處都是培養皿,卻都只是雜亂無序地堆放著,甚至有不少已經被砸碎,任由瓊脂的碎塊四散在地。
那時的季麗安衣衫襤褸單薄,也沒有帶口罩,就這樣無防備地讓自己暴露在滿是病菌的環境中,就像是在無動於衷地等待死亡。
雖然那些結核桿菌原本來自季麗安自身,這樣的做法也足以讓她的病情進一步加重。這絕不是因為她缺乏基本的保護意識,而是本人已經覺得無所謂了。
絕望恐怕並非完全源於肺結核無法治癒。柯林多少能理解季麗安那時的心境,畢竟,自己也曾是難民。
季麗安從未提起過自己的姓氏,又在幼年受過極好的教育。一個從殖民地逃回同盟本土的安赫孤兒,很可能有中產以上的家庭背景。因為長期在拿勒生活的的安赫人,除了士兵,學者和富商,就只剩下管理那片土地的貴族。所以她的家人大概已經在拿勒人的暴亂中遭遇不測,那麼在被確診患有肺結核的數年前,她很可能已經失去過一切。
經歷創痛未必就會讓人變得堅強,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那種堅韌的黑色生命力。傷口看似已經癒合,但只需要一點點契機,有些絕望隨時可能重現。
如果以後哪天,自己發現記憶封印根本不可能被開啟,估計表現也不會比季麗安好到哪裡去。
可是理解歸理解,一個徹底絕望的人是派不上用場的。畢竟對他們來說,這世上已經沒有東西值得再去付出。
所以柯林必須試著給她希望,哪怕根本是虛假的希望。
“抗生素。”
在那個滿是致命病菌的房間裡,柯林用外套的領子捂著口鼻,向季麗安描述了這一種來自異世界的治療思路。
空口無憑,他還必須親自去證明。幸好青黴菌還算比較常見,因為名字的關係,柯林也隱約知道它的菌斑是青綠色的。只要把那些青綠色的黴斑收集起來,就遲早能撞到。
過了幾天,他帶著一些黴爛的檸檬和橘子來到季麗安的房間,並且向她演示了青黴菌那些青綠色副產品,對一般雜菌的殺傷力。
銅製的顯微鏡下,各種雜菌很快都被溶解。雖然它對結核桿菌並沒有效果,但是順著這個思路,可以殺傷結核桿菌的抗生素,也很有可能存在。
柯林告訴她能殺死結核桿菌的抗生素確實存在,只是還不知道那具體是什麼。
他沒有說出那種抗生素叫做鏈黴素,只知道名字等於什麼都不知道。
印象中,前世的世界是在二戰期間發現了鏈黴素,提取自一種叫鏈黴菌的微生物……
結果又是一個像鎢一樣,明明聽著很耳熟,讓人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到頭來卻根本不知道怎麼獲得的存在。
最高等的放線菌,原核生物,以作為多種抗生素的生產菌而出名……看似知道得很多,但不知道怎麼提取分離,就完全沒有意義。
世上的細菌數之不盡,一小片土壤裡就可能有十幾萬種。
找出某種有醫用價值的鏈黴菌就像海底撈針,很可能在季麗安生命耗盡之前都無法做到,但至少有了努力的方向。
獲得了新思路的季麗安,就像暫時恢復了生命力。
空無一物的荒野上忽然出現了一條出路,也許根本是一條死路,但一時還望不到頭。
望不到頭未必是壞事,至少意味著還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