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盲眼的畫師(第1/2 頁)
思考和推理,本該是一件快樂的事。
如果只像孩子一樣好奇蘋果為何墜地,天空又為什麼是藍色,那即使最後得不到答案,他大概也會收穫一些樸素而合乎天性的快樂。
但是,如果思考的物件變得更加抽象,結論越來越違反直覺,或者就連思維的工具也日漸變得瑣碎複雜……那麼思考帶來的痛苦和扭曲,也就會相應地增加。
克雷吉·達洛佐是虛界生命學的專家。
但是他在自己的一生裡,從沒有親眼見過任何虛界生物。
……
柯林逐頁閱讀著他留下的隨筆和材料,其中不少是還在十多年前寫下的,一頁頁稿紙已經泛黃發脆,又被伯父自己損壞了大半。
自從患上眼疾被困居於黑暗中以後,克雷吉過去的所有研究都停滯了下來。這是理所當然的,一旦失去聖一神學院的支援,克雷吉就什麼都做不到了。
畢竟他不是一個巫師,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除了巫師的內在之眼,即基於內心感應的“成像”技巧以外,世上至今還沒有任何能直接觀測到虛界生物的儀器。
那些靈體確實無比強大,卻又必須依附巫師或者某人的意圖才能夠影響世界。沒有人身相助,它們就成了些單薄的影子,似乎連搬動一顆沙子都做不到,從而,也無法被測量。
從這一點來看,學者們甚至無法證明那些靈體是否真實存在。因為在同樣的證據下,它們也可能只是巫師心中的妄想。
作為一個普通人,克雷吉只能迂迴著,用巫師提供的二手材料進行推理,或者在幾十種靈素測量裝置的數值波動中,使用更復雜的數學方法去尋找虛界生物的蛛絲馬跡。但他永遠看不到自己花費一生去描述的那些物件,即使在實驗室裡朝夕相處,卻又依然陌生無比。
所以,克雷吉·達洛佐正像是一位盲眼的畫師,一位聾耳的音樂家,一個永遠嘗不出味道的廚子。哪怕他花費數十數百倍努力獲得了精湛的技藝,也註定會長久活在深深的惶恐之中。因為,克雷吉永遠無法透過直覺把握事實,他根本無法判斷自己究竟是對了,還是從一開始就錯了。
就像一個喪失味覺的廚子開始用儀器測量食物的成分,去研究它是否合乎人們的口味一樣。這種迂迴看似周密,卻處處都是隱患。說不定自己所建造的這座大廈,在更基本的前提上就已經誤入歧途。而這個前提對一些巫師來說,卻可能是像空氣一樣無比重要,又無需提及的“常識”。
所以克雷吉開始渴望。
畢竟?
他多麼想親眼看看那些無形無影的夥伴。
為了做到這一點,他必須揭開第一重帷幕?
以突破人類物質感官的限制。
但無論“成像”和“燈火之路”都不符合他的需要?
克雷吉必須開創第三條道路,而那就是他虛界生命學成就中最美也最殘酷的結晶?
靈覺神經。
柯林轉頭望向伯父懸吊的屍體,他第一次對克雷吉開始使用成像。
一條隱約明亮的線路連線著死者的眼睛,另一頭則通向了虛空中的某處。
這就是他眼疾的來源。
放下手中的材料?
柯林走到克雷吉的身側?
讓自己的意識頻率上升,以確定那條靈覺神經在不同頻率下的全貌。
然後?
他以櫛火和聖所的誓言為中介,喚下了一頭子月天的小魔鬼。
這頭魔鬼看起來只有半截身子,在《惡魔階層》中被稱為劣魔,沒什麼力量?
卻有一雙靈巧的雙手。
它不知量力地想要反抗?
結果身上燃起了翠綠的痛苦火焰。兩次之後?
它順從地接受了現實。
柯林控制著它伸出雙手,接近了那條靈覺神經。
……
在靈覺神經的構成技術中,使用了達洛佐家族積累的理論。
克雷吉當正是為了迴避與家族的交流?
才一門心思地投入到了虛界的研究中。
倫茨繼承了家族的使命,克雷吉卻無法接受那些用人體和生殖過程進行的骯髒實驗,也不相信現代神秘學發源於夜民的愚蠢陰謀論。所以在這個一心渴望引入夜民血脈的家族中,克雷吉屬於絕對的異類。
哪怕達洛佐的人丁一直在減少,內部卻仍然強調尊卑。倫茨一直站在燈光下,克雷吉則只能躲在陰暗中,或者孤獨地在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