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第1/3 頁)
第一片雪花從灰濛濛的天空中落下時,北方人驚訝地說,他們從沒見過這麼大的雪。
結果這場雪一下就下了三百多年。
……
烏蘇裡區,春門江畔,一棟破敗的泥瓦房裡,四個年輕的男女圍繞著火堆席地而坐。
噼啪,噼啪!
燃燒著的木柴發出輕微的聲響,火光映照出四張疲憊而絕望的面孔。
其中一個女孩看上去只有二十歲出頭,身穿厚重的白色皮襖,梳著齊肩短髮,左耳上戴一枚金色的圓耳環。她的面板被風吹得粗糙泛紅,細長的眼睛,飽滿的臉頰,五官有種質樸而野性的美。
“陳憐春,憐春妹妹。”
有人叫她的名字。
火堆對面佝僂著腰、戴一副淺色兒童墨鏡的男人忽然開口打破了寂靜,聲音沙啞地問道:
“我們的路引還剩多少?”
陳憐春聞言一個激靈,下意識瞥向房間一角。
用來安置鐵鍋的土灶上方此刻正掛著一盞巴掌大的、六稜柱形的乞賜封燈——光能引路,這就是所謂的路引。
然而燈籠內的光芒儘管十分溫暖,卻顯得飄忽不定,彷彿最後一滴燭淚將落未落,蠟炬離成灰僅有一步之遙。
見狀,陳憐春沉下臉,暗中咬緊牙關。
火堆另一側負責看守行李的青年冷聲說道:“閉著眼睛往前走就完事了,你問這幹嘛?”
“我問一句又怎麼了?耽誤我跟著你們上刀山下火海了嗎?”
戴墨鏡的男人吊兒郎當地回答,
“我只是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他的聲音輕佻油滑,與瀰漫在泥瓦房裡的一縷縷白色煙霧糾纏在一起,顯得陰氣極重:
“村裡願意出門的人本就不多,路引也有限,眼看冬天要到了,人們卻連‘塔’的影子都沒見著。
“沒有‘塔’,小山頂子村就連不上中原的網路,得不到補給,缺少支援,春門江畔的幾百口人……早晚會被困死在雪原上。”
沒人理會他。
主要是他說得都對,對的話又怎麼反駁呢?
陳憐春不作聲地抖腿、用指甲摳著屁股底的木樁,這都是她焦慮時的小動作。
她也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可是還能怎麼辦?
他們四個都算不上職業探險家——烏蘇裡區這小破地方,十年也找不出一個有天賦、有理想、要為人類文明傳承奮鬥終身的人物,村裡每兩週派僅有三個人的考察隊出去轉一圈,只為拿到保底的探索度獎勵。
這種消極怠工的態度在秋天還好說,可是冬天卻離得比人們想象中要近……大雪一下,妖魔鬼怪都將冒頭,到那時,小山頂子村的天由誰來頂?
身邊這幾個老隊員,還是她陳憐春?
她一個初出茅廬、要天賦沒天賦、要經驗沒經驗、第歐根尼閾值也少得可憐的丫頭片子,能幹成什麼?
……
廢棄泥瓦房裡的霧氣更重了,乞賜封燈內火光明滅不定,北風冷得像刀,門洞外黑沉沉的天空下,龐然巨物的陰影一閃而逝。
然而屋內的四個人誰也沒察覺到異樣。
陳憐春沉浸在思緒裡,目光聚焦在比平時更加狹窄的視野上,只覺得空氣有點冷,墨鏡男人的聲音有點煩。她不想聽,可是對方的聲音卻自顧自地鑽進她的耳朵:
“憐春妹妹,我知道你不喜歡外面,這回跟我們考察隊出來,純粹是因為和你媽置氣。聽我一句話,你這次要是平安回去了,以後還是老老實實待著。強扭的瓜不甜,專業的事讓專業的人來幹,懂不懂?”
陳憐春鼻子一酸,半是羞愧、半是氣惱。她的指甲在木樁上摳斷了,生疼,濃郁的血腥味彌散開來。
“那誰來救小山頂子村?”
她梗著脖子問道。
“那誰來救小山頂子村?”
遠方傳來似人非人的嬉笑聲,在遮天蔽日的莽林中迴盪。
“救不了……救不了……小山頂子村已經完啦……”
噼啪!
乞賜封燈的光芒猛然大盛,宛如迴光返照,照亮了泥瓦房的每一個角落。
重重疊疊隱隱約約的嬉笑聲消失了,陳憐春揉了揉太陽穴,不知為何,感覺自己比剛才清醒了一點,胸中若有若無的戾氣也消散了不少。
她聽到墨鏡男人乾脆地說:“你不行,我更不行,得有奇蹟發生才行。”
說完,他用中指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