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第1/2 頁)
眾臣齊刷刷看向崔珣,崔珣長身而立,美如珠玉,但一張口,卻是句句誅心之語:“堯舜之時,就有敢諫之鼓,民有冤屈者,皆可撾鼓上言,自堯舜至今,已有數千年,千年間,歷代宮門皆設登聞鼓,難道在大周,這登聞鼓,就形同虛設嗎?”
他話音剛落,盧黨一大臣就駁斥道:“崔少卿,你是與沈闕有私仇,所以才這般說,但在朝堂之上,大家都是臣子,應一心為公,而不是為了私怨借題發揮。”
崔珣不由冷笑一聲,他環顧朝堂,看著一張張道貌岸然的嘴臉,只覺可笑至極,這裡面的每個人,除了方才那幾個清流,哪一個是一心為公了?又有哪一個,不是為了自己的私利暗中盤算?
一個個扯什麼妾不該告夫,又有誰,關心阿蠻被亂刀砍死的兄長盛雲廷?
他望著方才駁斥他的大臣,徐徐道:“江司業,我正是一心為公,所以才主張不將盛阿蠻送回嶺南,若將其送回,天下人都會知道,大周的登聞鼓,就是一個名存實亡之物,敢問江司業,你是想讓百姓寒心,還是想讓番邦恥笑聖人不但不如堯舜,還不如歷代先主?”
這罪名一扣,江司業瞬間張口結舌,他慌忙向臉色鐵青的隆興帝拱手道:“聖人,臣絕無此意。”
盧裕民慍怒不已,他出列道:“崔少卿,盛阿蠻以妾告夫,當屬大逆不道,這等刁婦,將其送回夫家,嚴加管教,有何不妥?”
崔珣嗤了聲:“盧相公,敢問大周律令哪一條,說不準以妾告夫?若妾告夫就是刁婦,那倘若夫謀反,妾告發,那這妾到底屬於烈女呢,還是屬於刁婦?”
盧裕民一愣,崔珣繼續道:“既然大周律令沒有規定,妾不準告夫,那盛阿蠻自然可以敲響登聞鼓,至於她越級上告和妾告夫的罪過,待她產子之後,按律再行笞刑和徒刑便是,這般處理,百姓也會稱頌聖人寬仁,盛阿蠻更應感恩戴德,可若以妾不該告夫的莫須有罪名將她押回,非但盛阿蠻不服,百姓更會不服。
盧相公,恕我直言,你這是要陷聖人於不義。”
他句句說起來,好像都是為了聖人著想,盧裕民一時之間,竟無言以對,他無言之後,又有盧黨出來與崔珣相辯,更有甚者,說他是和阿蠻有舊,所以才為她說話,被崔珣譏諷為拿坊間豔事渾水摸魚,其餘人等,崔珣都引經據典,將大周律令一條條擺出來,全部駁斥了去。
最後,崔珣說道:“法者,天子所與天下公共也,大周設登聞鼓,便是讓百姓鳴冤,無論她是一個教坊樂姬,還是一個卑微妾室,她都有敲響登聞鼓的資格,臣懇請太后
與聖人,莫因沈闕一人,讓大周登聞鼓自此不鳴。”
隆興帝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他環顧著階下大臣,眾人皆神色悻悻,詞窮理盡,隆興帝咬牙說了句:“崔卿,好口才。”
崔珣斂眸,處之泰然道:“臣只是一心為了太后與聖人著想。”
隆興帝手指指節都攥到發白,他不甘心道:“好,那就將盛阿蠻暫且押下,容後再議。”
朝議之後,阿蠻便被關在大理寺獄,她沒有被送回嶺南,但隆興帝也沒有打算召見她,似乎還在權衡著如何處理這一樁案子。
崔珣知曉,隆興帝還是不願因為盛雲廷處置自己的表兄,對於隆興帝來說,盛雲廷只是一個如螻蟻般的小人物,又如何比得上與他血脈相連的沈闕呢?
除了隆興帝,太后也沒有召見阿蠻,想必太后仍然顧念沈國夫人,她和隆興帝一樣,不願處置沈闕。
太后和聖人都不願處置沈闕,那此局,怎破?
所以他回府之後,一直擰眉沉思,連李楹給他舀了碗生薑甘草湯,推到他的面前,他都渾然不知。
李楹咳了聲:“喝藥。”
崔珣這才回過神來,他端起白瓷藥碗,心不在焉的用銀匙盛了口,抿下。
李楹道:“還在想阿蠻的事?”
崔珣點了點頭:“阿蠻孤身一人,從嶺南逃回來,狀告沈闕,她應該是取得了某些證據,可是,她卻沒有開口的機會。”
李楹想起阿蠻的千里奔逃,也開始由衷佩服她,嶺南到長安,足足有一千七百里,阿蠻一個有孕的弱女子,還要躲著追兵,路途艱辛,可想而知,但就算這樣,她也沒有放棄,而是拼著性命,顛沛來到長安,又不懼八十笞杖和兩年徒刑,決絕敲響登聞鼓,只為了給兄長鳴冤。
李楹嘆道:“阿蠻她,的確不愧是盛雲廷的妹妹。”
崔珣手中銀匙攪著青釉藥碗中的生薑甘草湯,他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