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1/2 頁)
李楹也知道,正當她以為崔珣不會為了一個埋屍之地放棄自己身家性命時,忽崔珣目光茫然,輕輕說了句:“好,我答應你。”
要再查李楹的案子,必然繞不去太后。
就像崔珣所說,要看到底是誰殺了李楹,就看誰是此事的最大受益者,而無人否認,李楹之死,最大受益者,就是太后。
崔珣買通內侍省小吏,取來了三十年前太后身邊近婢出入宮記錄,他秉燭翻閱了好幾晚,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他白日還要忙碌察事廳事宜,幾天下來,人又清瘦了一圈,這幾日,太后倒是召見了他一次,本來他以為太后是要因王燃犀之死興師問罪,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太后並未責罰他。
太后只是問他:“望舒,你到底為何要囚王燃犀?吾可不信,她什麼圖謀不軌之處。”
崔珣斂眸答道:“臣抓王燃犀,並非因她圖謀不軌,而是她丈夫裴觀嶽只知聖人,不知太后,臣想殺殺他的氣焰,但沒想到察事廳意外失火,害了王燃犀性命。”
珠簾後,太后輕笑一聲,她直視著崔珣:“當真?”
“千真萬確。”
崔珣垂首:“臣的身家性命,都源於太后,所做之事,也都只會為太后籌謀。”
崔珣的這句話,顯然正中太后下懷,她笑了一笑:“今日天氣不錯,望舒,你伴吾去太液池走走吧。”
太液池位於大明宮禁苑,春日時分,太掖池碧波微漾,綠柳垂絲,鶯啼蝶飛,崔珣伴於太后左右,於池邊遊覽,一陣春風吹過,身著深緋官服的崔珣忍不住掩袖咳嗽,太后見狀,喚內侍取來雪白狐裘,披於崔珣身上。
崔珣謝恩之後,太后才道:“你這病,讓御醫瞧過沒有?”
崔珣道:“瞧過了,也開了方子。”
太后點頭:“那些彈劾你的奏表,你也不需憂心,有吾在,聖人也不敢發作你。”
“謝太后。”
“裴觀嶽等人,心心念念,要將吾趕去興慶宮養老,但吾不會趁他們的心,否則,三十年心血,會付之一炬。”
崔珣恭敬道:“臣願做太后手中的刀。”
“三年前,你在大理寺的監獄裡,也跟吾說這句話。”
太后似是想到當日那個生於綺羅、長於珠玉,本應泛舟曲江,聽雨品茗的博陵崔氏子,卻在陰暗囚牢中,拖著遍體刑傷的身軀爬向她,用被拔光指甲血淋淋的十指抓著她的裙襬奄奄一息懇求,她徐徐道:“否則,就憑你出自博陵崔氏,吾就不可能用你。”
太后對博陵崔氏的憎惡,向來毫不掩飾,先帝駕崩後,太后臨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尚書右僕射崔頌清趕出長安,崔頌清輔助先帝推行太昌新政,勞苦功高,能力卓絕,但太后執政的這二十年,他卻始終閒居博陵,連個江州司馬都沒得做。
沒有人知道太后為何這麼憎惡博陵崔氏,許是太昌帝修《宗族志》一書,群臣將博陵崔氏排在李氏皇族之前的舊怨,又或許是崔頌清為相的時候與太后有了矛盾,總之,太后臨朝以來,沒有用博陵崔氏一人。
直到崔珣出現。
太液池側,楊柳青青,崔珣裹著雪白狐裘,身影清雅如玉,與綠柳一起倒映在碧波之中,顯得他像一個撫琴觀鶴、淡泊名利的世家貴胄,但誰能想象到,此人非但不淡泊名利,而且心狠手辣,惡行昭彰,根本是個人人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的活閻王。
他垂首道:“太后救了臣的性命,臣願為太后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望舒,這三年,你雖執念太深,屢有違逆,但也算是忠心耿耿。”
太后腰間掛著的葡萄花鳥紋鏤空金香囊隨著行走微微搖擺,餘香嫋嫋:“而且,你不但幫吾找到了明月珠的香囊,還惦記著明月珠在法門寺栽種的菩提樹,你能知吾之心,好吾所好,所以有些事,吾也不願計較了。”
崔珣這才恍然,原來太后不責罰他害死王燃犀一事,是因為還念著香囊和菩提樹的情分,換言之,是李楹幫他又逃脫了一次責罰。
但是,若太后知曉他在秘密調查李楹之死,而且真兇極有可能涉及太后,那到時會如何?
春寒料峭,崔珣一時之間,竟冷汗溼了衣背。
雖是如此,但崔珣仍然瞞著太后,繼續秘密調查著她身邊之人,只因查出真兇,李楹才會將盛雲廷埋骨之地告訴他。
他別無選擇。
李楹恨他,與他交談時總會冷言冷語,顯然是不願見到他的,但是她需要詢問他案情進展,又不得不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