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1/2 頁)
蓬萊殿中,珠簾翠幕,薰香嫋嫋,太后撫摸著手中的葡萄花鳥紋鏤空金香囊,漠然看著簾前老者行著稽首之禮,她語氣淡淡的:“崔卿平身。”
崔頌清站起,與二十年被逐出朝堂時相比,他蒼老不少,鬚髮皆白,但仍精神矍鑠,太后輕笑一聲:“聽說你這些年散盡家財,開辦書院,推廣雕印,寒門士子,都對你感激涕零,稱你為,白衣卿相。”
“太后謬讚。”
崔頌清不卑不亢:“開辦書院,是為了能讓寒門士子有個讀書之所,但開再多書院,也無法惠及天下所有寒門,而雕印相比手工謄抄,成本低廉,可以讓家貧之人都看得起書,識字的人多了,應試的舉子也會增多,大周可以挑選的人才就更廣了。”
太后聞言,嘴角浮起一絲微笑,只是語氣並非真心讚歎:“崔卿,你身在鄉間,仍心繫國事,果然不愧為,白衣卿相啊。”
崔頌清也聽出了太后語氣中的嘲諷之意,他不以為然,反而道:“稟太后,白衣卿相四個字,臣愧不敢當,臣此生唯願,政通人和,海晏河清,為了此願,臣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好一個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太后喝道:“崔頌清,吾二十年前就與你說過,下一次吾再召你時,便是殺你之時!
所以此次你何以敢來長安?”
崔頌清毫不懼怕:“臣之所以敢來,是賭太后不會殺臣,反而要起復臣。”
“哦?為何?”
“太后雖憎臣惡臣,但太昌新政是太后三十年心血,而尚書左僕射盧裕民因循守舊,認為新政會動搖國之根本,如今盧黨逐漸勢大,與太后分庭抗爭,此時察事廳少卿崔珣又惹怒太后,被除去官職,太后自斷臂膀,為了不讓三十年心血付之一炬,無奈之下,只能起復臣。”
太后聞言,嗤笑一聲:“你倒分析的頭頭是道。”
崔頌清神情平靜:“太昌新政也是臣的一生心血,臣也不願見畢生心血付之一炬,即使以後落得死無葬身之地,臣也願回長安。”
珠簾後,太后神色晦暗不明:“好,那吾就如你所願,讓你官復原職,但你之後的下場,吾無法保證。”
崔頌清只是微微一笑:“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此話之後,太后也無法再口出惡言,她雖然憎惡此人,但也不得不
承認此人一片丹心,為國為民,她默了默,道:“崔頌清,你與你侄兒崔珣,倒真是南轅北轍。”
崔頌清光明磊落,赤心報國,崔珣卻挾勢弄權,進讒害賢,同是博陵崔氏出身,一個萬民敬仰,一個卻人人唾棄,一個註定名垂青史,一個卻註定身敗名裂,千古罵名。
崔頌清斂眸:“臣此生最後悔的事,便是曾經修書一封,將崔珣推薦給郭勤威。”
太后冷笑一聲:“餓死是小,失節是大,這句話,對崔珣可不適用。”
崔頌清壓抑住自己對崔珣的厭惡情緒,他道:“崔珣雖然德行卑劣,但的確是一把好用的刀,他惹怒太后,太后略施薄懲便是,臣以為,太后應該擯棄私怨,重新起用他。”
太后抬眸:“你說?私怨?”
崔頌清點頭:“太后是因為永安公主……”
“莫提!”
太后忽然厲聲打斷崔頌清:“崔頌清,若你還想在長安呆下去,就永遠莫提明月珠!”
崔頌清怔住,他垂下眼眸,不再言語,太后則是餘怒未消,她胸膛劇烈起伏,手指緊緊攥緊掌心的葡萄花鳥紋鏤空金香囊:“吾恨不得將崔珣千刀萬剮,但……他的性命,吾不得不保……這長安城,想殺他的人太多太多,崔頌清,你去吧,去保住他一條命,但是莫要提起用他一事,吾不願再見到此人!”
崔頌清心中嘆氣,但仍然恭敬道:“諾。”
崔頌清入京,二次官拜尚書右僕射一職,位同宰相,崔頌清一心為國,在朝中和民間的威望都非常高,因此此次復相,根本沒有遇到什麼阻礙,百姓奔走相告,都說太后終於不再受崔珣的矇蔽了,如今聖人有崔相公和盧相公輔佐,大周必會盛世太平,海晏河清。
崔府中,李楹為崔珣纏好最後一圈白色絹布,然後背過身去,不去看崔珣的一身傷疤,她端起案几上的銅盆,說道:“我先出去了,你穿衣衫的時候小心一點,不要扯到傷口。”
等身後傳來崔珣低低“嗯”
了一聲,李楹才端著銅盆,去井邊清洗換下的絹布等物。
她其實以前是金尊玉貴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