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1/2 頁)
崔珣還未回答,李楹卻又抹著眼淚說道:“你肯定跟我說,不疼,但是,你也是人,怎麼可能不疼呢?”
崔珣背後傷口鮮血已經染紅中衣,瀲灩如霞的面容因為失血略多顯得格外蒼白,眉宇也因為疼痛略顯緊繃,他盡力忍住疼痛,胸膛微微起伏,但冷若霜雪的雙眸,卻忍不住有一絲動容。
這六年,他自屍山血海中爬出,行修羅道,做惡鬼事,算計別人,也算計自己,身上舊傷又添新傷,數也數不清,但從未有人問他一句,他疼不疼。
他也從未問過他自己,疼不疼。
因為修羅道的惡鬼,是不會疼的。
可當抽抽噎噎的秀麗少女問他,疼不疼的時候,他才恍惚發覺,原來,他是個人,他不是鬼。
他怔怔看著李楹,臥房門窗緊閉,光線昏暗,未燃盡的燭火照映在李楹噙淚的臉龐上,將她的輪廓打上一層柔和光暈,崔珣不由自主,想到了昨夜,那灑在青石磚上,如琉璃般晶瑩透徹的月光。
夜闌風靜,欲歸時,惟有一江明月,碧琉璃。
他喉嚨晦澀動了動,有三個字,幾乎要脫口而出:
明,月,珠。
但那三個字,卻終究沒有說出口。
他忽長長嘆了一口氣,然後繫好中衣,李楹已經哭到一抽一抽了,崔珣從紫檀案几上拿了一塊帕子,遞給她。
她卻一把推開他的手,崔珣低低道:“生氣了?”
李楹點點頭,她抽噎著說:“我氣你,氣我,我什麼都氣。”
她哭到眼眶泛紅,崔珣看著她,卻微微笑了笑,他慢聲說道:“從丹鳳門出來,回宣陽坊時,會經過一家名為福滿堂的點心鋪。”
李楹不知他為何會提心鋪,她抽泣著疑惑抬頭,肩膀還止不住一抽一抽的,挺翹鼻尖掛著一顆晶瑩淚珠,崔珣繼續說道:“福滿堂的糖霜,是長安城最有名的。”
“糖霜……”
李楹喃喃道。
崔珣手掌撐地,直起身子,他披上襴衫:“回來的時候,買給你吃。”
李楹愣了一下,她呆呆看著崔珣背影,直到他走出臥房,關上直欞木門,身影消失在她視線中,她才忽想起什麼似的,從自己腰帶上掛著的牡丹五色錦荷囊中翻尋,最後翻出一塊,琥珀色的糖霜。
蓬萊殿中,鳳鳥首博山爐中,本用於緩解頭疾的薰香已經沒有再點,而是換上了安神靜心的白檀香,珠簾之後,太后的氣色,比之前好上不少,她漠然看著匍匐跪於烏木地板上的崔珣,目光掃過他被血浸透的後背襴衫,半炷香後,她才開口:“起來吧。”
崔珣額上已經沁出細密冷汗,他忍痛道:“謝太后。”
他起身之後,膝蓋刺痛不已,就像有萬隻細針在扎一般,他雙腿踉蹌了下,身軀微微晃了晃,才勉強站穩。
太后眼神仍舊十分漠然,她淡淡開口:“笞傷還沒好,就去鬼市查貓鬼一案,崔珣,吾是不是該誇你一句,忠心可嘉?”
崔珣臉色如紙般慘白,後背和膝蓋痛不可忍,冷汗涔涔而下,瀲灩眉眼在疼痛折磨下也憔悴不堪,他垂首道:“臣的性命是太后所救,自當對太后忠心不二。”
“哦?”
太后嗤笑一聲:“這吾可真未看出來。”
崔珣聞言,抿了抿唇,然後又重新匍匐跪下,頭垂的很低:“擅自調查太后身邊之人,是臣的過錯,臣無言可辯,聽憑太后處置。”
“吾已處置過你了。”
太后看著那跪於珠簾外血沁衣衫的身影:“吾今日只想聽聽,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崔珣咬牙垂首,支撐身體的手臂開始微微顫抖,片刻後,他道:“六年前,天威軍於落雁嶺全軍覆滅,郭帥為全名節,自刎而死,天威軍其餘將士,也全都力戰身亡。”
他說到後來,聲音也帶著微微顫抖,太后沉默不語,崔珣叩首:“臣視郭帥為父,視天威軍眾將為兄,臣,想還他們一個清白!”
他眼眶微熱,喉嚨哽咽了下,再未說下去,只是重重叩了一首,太后仍然沉默不語,半晌,才道:“崔珣,吾在大理寺獄中救出你時,就告訴過你,天威軍一案,鐵證如山,更何況關內道六州,仍在突厥鐵蹄之下,奇恥大辱,引來民憤滔天,百姓需要一個宣洩,誰若想為天威軍翻案,就會被群起攻之。
所以這案,翻不了。
你又何必,如此執著?”
崔珣背上衣衫黏在血汙之上,稍微一動,衣衫就會扯到傷口,痛徹心扉,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