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遺書(第1/3 頁)
精神病學家伊麗莎白·庫伯勒·羅絲在她的著作《論死亡與臨終》一書中,描述了人在面對哀傷時,會經歷的五個階段:否認,憤怒,討價還價,抑鬱,接納。
接連幾日,方舟似乎都處於最初的“否認”階段。
週五早晨,學姐打電話告知她,漢娜昨晚從四樓病房視窗跌落,經一夜搶救無效去世。
聽到訊息時,方舟覺得學姐一定是在故意嚇唬她。
這怎麼可能,漢娜不是已經脫離危險了嘛?
方舟就跟沒事人一樣,照常去圖書館看文獻,下午三點半去餐廳打工。
生活彷彿和從前一樣,忙碌單調,安穩平和,沒有絲毫變化。
方舟不敢打電話給諾亞,更不敢聯絡穆勒太太。她怕訊息一旦得到他們的確認,那漢娜的離開就真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實。
晚上九點,方舟泡了一杯漢娜睡前最愛喝的洋甘菊茶,端坐在餐桌前,雙眼緊盯著玄關。
她心中依舊抱有希望,那個神采奕奕的茶發女孩會像往常一樣開門進屋,滿面笑容地對她說:“我回來了,gio。”
可等到杯中的茶涼透了,她所期待的人也沒有出現。
方舟搬出膝上型電腦,開啟某檔很火的綜藝節目,進度條拉到中間,調大了音量。
節目中的嘉賓們嘰嘰喳喳地笑著、鬧著,可方舟根本不清楚他們到底說了什麼,也不知道節目到底播了什麼內容。
她目光呆滯地盯著電腦螢幕,無意識地、機械地往嘴裡塞食物。
胃就像一個怎麼都填不滿的無底洞,無論她塞進去多少東西,都完全感覺不到飽脹。
等到手邊完全沒有東西可塞,她才猛地回過神來。
節目已步入尾聲。
在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裡,她已迅速地把家裡所有即食的存糧都消滅乾淨。
方舟茫然地看著攤了一桌的空包裝袋,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腹部沉甸甸的,她伸手一摸,肚子鼓鼓脹脹,圓滾滾的像懷了孩子似的。
次日清晨,方舟昏昏沉沉地看著鏡子裡陌生又熟悉的人。一張鵝蛋臉腫成了大餅臉,懊惱後悔的情緒照例湧上心頭,只覺得自己荒唐又可笑。
她喝了一杯又一杯的咖啡消腫,套上oversize的衣服,暗自祈禱沒人能察覺出她的異常。
渾渾噩噩地又過了一個週末,整棟公寓樓裡安靜得似乎獨剩方舟一人。
週一一早,方舟照例邊吃早飯邊刷地區新聞,留意到了這樣一則報導:
一名23歲女患者於本月初因病送入圖大綜合醫院治療。疑因病房地板溼滑,意外造成女子從視窗跌落,搶救無效去世。
……
現有的初步調查顯示該女子的死亡是一起不幸的意外事故,但警方仍未排除刑事案件的潛在可能性,因此證人證詞、監控記錄等證據在正式結案之前暫不予公開。警方目前仍在蒐集和調查潛在的線索,以尋求足夠多的證據來排除刑事犯罪的可能……
書面的德語語法結構複雜,一句話套著一句話。方舟讀了幾遍,嘗試去理解,最終無奈放棄。
傍晚從學院圖書館回家前,她繞道去了趟醫院。
病房視窗下襬滿了哀悼的鮮花和蠟燭,還有漢娜的相片。
笑容明媚,目光和暖。
直到看到相片的那一瞬,方舟才終於明白過來,她的室友真的永遠離開了她。
葬禮安排在週三,方舟請了假,和穆勒太太一同前往。
穆勒太太做事細緻,提前發來了詳細地址。
一個方舟先前從未聽說過的城市名。
她把地址輸入搜尋欄,是附近一座小城內的教堂。
很久之後,方舟才知道,這座小城不過是h家族的固定資產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出發前,她照例將自己的行程告知好友杜依。按照她們先前的約定,每次去往陌生的地方,都會給彼此報備行程資訊。
抵達後,方舟按照工作人員的指引步入教堂。
教堂規模不大,可內部華麗的玻璃彩窗、精美的天頂壁畫,延伸至穹頂的雕飾紋理,繁複精緻程度絲毫不遜色於她曾參觀過的幾座歐洲著名教堂。
人來人往間,方舟認出了不少在新聞上頻繁出現的熟悉面孔。
座位的排布不僅按照與逝者關係的親疏遠近,應該還考慮到了賓客身份的重要程度,因此方舟和穆勒太太被安排在相對後側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