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赴宴(第1/1 頁)
>在今日事前,賀文茵本沒有說出這事的打算。
本身平陽候嫁女兒以利為先,這幾個姑娘們尋些自己喜歡的去處沒什麼不好。再加上春山院以她病著的名義閉門謝客了好些年,她和這四妹妹連話都沒說過幾句。
何況,平陽候對此事管控極嚴,從不犯糊塗。
倘若讓他發現了這事,或許賀文君就要被拘在院子裡直到被挑好出嫁。而她和馮曜八字沒有一滴墨,最多也只是挨一頓打罷了。
賀文君又不傻,這是筆壓根合不來的買賣。
想到此處,賀文茵難以自抑地長出一口氣,按了按瘋狂作痛的腦袋。
她昨夜同雨眠輪著照顧了月疏一晚,本就一宿未曾休息,方才又在院中吹了許久冷風,當真是又疼又困,只想尋張榻倒頭便睡。
然而今日運勢屬實太差,竟是接二連三地碰到叫人心煩的事。
只希望今日不再出事了。
照著婢女們給的路來到大夫人所在之處時,賀文茵暗暗祈求道。
若是平平安安說兩句話便可以叫她回屋休息,便更好了。
——但在瞧見那個矮壯身影,渾身上下都開始不自覺地打戰時,她便知道,今天算是徹底泡湯了。
平陽候正站在房中一級木臺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揉在一起的黑短眉毛下一雙銅鈴眼帶著抹不去的戾氣,
“怎麼,特意穿身舊衣,是擺明了要礙我平陽候府的名聲不成?”
說著,他重重一摔手上的賬冊,語氣中狠戾之色愈顯。
“——若是再使惡毒心思,叫今日納徵出任何岔子,就再也別想從你那破床上起來。”
說罷,他便看也噁心看她一眼似的,朝著內間大踏步走去,踩得地板哐哐作響,露出身後對著一尊小佛像靜坐誦經的女子來。
“……母親。”
賀文茵竭力強迫自己忽視方才的人,剋制著聲音中的顫抖去喚那人。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大夫人卻仍身著素色大袖衫並方領對襟半袖,且不多珠釵粉飾,唯有手邊掛著一串近乎垂至腳邊的的佛珠。
她溫和地對她笑笑,語氣也溫和。
“昨日是母親疏忽,忘記將著人為你做的身衣裙也叫你一併帶走。”她一顆顆轉著手中的佛珠,並不轉身瞧她,
“不過也無須換了。只是母親想問一問你,你覺得興慶伯嫡子如何?”
頓時間,賀文茵只覺腦內嗡嗡作響,再也聽不見其餘聲音。
……是,要把她往興慶伯府上嫁嗎?
……嫁與那個,搭訕不成便要強迫於她
的,馮曜?
……
錢塘,江浙巡撫府。
謝瀾自一片混沌中緩緩轉醒。
不知怎的,昨夜賀文茵竟入了一次他的夢,還同他說了好些話。
說她這些年不是有意不來找他,隨後便皺著小臉埋怨了好久,說她吃不飽穿不好,還總是覺得渾身上下又開始疼,明明魂魄不會疼的。
他焦急萬分地想去抱抱她,問她為何會這樣,是自己燒的那些竟一分沒收到嗎,還是在地下受了人欺負,要不要他去陪她?
然而不知怎的,他與她之間卻始終隔著一層厚重的霧氣,任他如何追也追不上她。
……無論如何,今日的時辰和日子需得一刻不差地記下來,找人好生算問一番,往後也照這個時辰入睡。
腦內胡亂地想著,他匆忙起身,朝著門外喑啞道:
“……今日是什麼日子?”
隨即便進來一個侍衛,低著腦袋恭順道:
“明德二十八年,九月十六。”
謝瀾愣怔地站在床邊。直至早已死去多時的心開始如鼓點一般在他的耳邊乃至全身發瘋般跳起,他才忽地直起身體,飛快環顧了四周——他記得這裡。
這是他時任江浙巡撫時的宅邸,不是他和賀文茵的謝府!
明德二十八年……明德二十八年!他無聲地大笑起來,笑著笑著近乎要流下眼淚來。
——這便是叫他後悔了一生的那年。
這年,她於冬月初十,本該無比快活的及笄當日,嫁給了寧死也不願嫁的興慶伯。
思及此處,他再也無法剋制逐漸流至四肢百骸的悸動。匆匆換上騎裝飛奔出門,他只給自己的心腹留了一句話。
“——我們即刻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