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回 踏飛秦川千里雪 掣斷隴原百丈冰(第1/6 頁)

武德元年，十一月，仲冬，朔風呼嘯，嚴霜凜冽，忽又起六出紛飛，冷絮浮漾，漫天亂瓊碎玉，掀翻銀海，倒卷素濤，填平山中丘壑，迷卻混沌乾坤，若登高遠望，還見目斷處，隴東高原，雪窖冰天，皚皚茫茫一片。此刻，秦隴涇水南岸，古豳之地，高墌城頭，一名戎裝少年登上門樓，正憑垣面西北眺，若有所思。而其身旁一名青年將領，瞧著這鵝毛大雪，卻是愁眉不展，許久，終忍不住上來於那少年說道：“秦王，我軍於此與敵對峙已逾兩月，眼看將至隆冬，若遇這大雪封山，恐怕還於戰不利。”那少年倒是自信滿滿一笑，說道：“龐將軍不必多慮，我料不出旬日，折墌城中必有異變！”

原來這青年將領，正是右武侯大將軍龐玉。此前東都洛陽兵變，王世充奪權誅殺元文都一黨，龐玉率部避難逃亡，遁入關中，投靠了唐帝李淵。可恰龐玉等歸入長安城，隴右西秦霸王薛舉擁眾號三十萬，舉兵犯邊。薛舉以其子齊王薛仁果為東道行軍元帥，義興王宗羅睺為副帥，十數萬羌騎乘高屋建瓴之利，銳不可當，越過隴山，侵寇涇州，一役大破唐軍，生擒守將驃騎將軍劉感，此後又趁勝長驅，攻陷折墌城，其兵鋒與三秦門戶高墌城，僅一步之遙。但不料人算不如天算，還西秦軍銳鋩正盛，威逼長安之際，怎想那薛舉惡疾驟發，一夜之間，暴斃身亡，儘管齊王薛仁果匆匆繼位，由宗羅睺協力，很快穩住了軍心士氣，不過，這也還是給了唐軍一絲喘息機會。是年八月下旬，李淵次子、尚書令、右翊衛大將軍、秦王李世民進雍州牧，領西討元帥，節度關中各路軍馬，急援高墌城應敵，龐玉亦在其中，應召從徵。而唐援軍日夜兼程，倍道而進，經豳州、宜祿，總算趕在西秦軍大舉攻城之前，駐入高墌城，此後，李世民下令堅壁清野，無論敵軍前來怎生挑釁，唐軍總是拒守不出。如此一來，西秦軍無可奈何，只得由薛仁果留於折墌城督陣，宗羅睺另率主力傍涇水營於高墌之西，與唐軍對峙起來。

唐、秦兩軍這一相持，不覺間六十餘日，塞上早已秋盡冬來，西陲北地，天寒地凍，戎帳薄涼，鐵衣冰冷，再一想到戰事遙遙無期，兩軍將士背地裡也都頗有怠倦怨言。不過這一日，雖逢雪虐風饕，可李世民攜龐玉登上這高墌城門樓，遠眺西北折墌城方向，卻仍顯得胸有成竹，此刻，他又與龐玉說道：“薛氏父子雖勇悍絕倫，自號西秦霸王，可其嗜殺成性，殘暴不仁，必不久矣，此役定能克之。”龐玉還憂心仲仲，正待再說，李世民卻又拔出腰間佩劍，一指東南，滿懷憧憬而道：“只待此役平滅薛氏，河西李軌勢單力孤，亦將不日而亡。屆時秦隴皆歸我屬，再無後顧之憂，便可發兵出關中，掃除天下，廓清四海，革故鼎新，肇建王業！”雄心大志，豪言壯語，聽來怎不教人心潮澎湃，熱血沸騰。畢竟自大業末年以來，隋室江山分崩裂析，民變四起，諸侯割據，兵火連天，戰禍不斷，時勢造英雄，凡有志之士，誰又不想能追隨個英主，徵亂伐暴，克定海內，建功立勳，名垂青史，龐玉聽到此處，也是心旌搖搖，不禁激動萬分。

不過兩人正說道此處，忽然又一對男女，疾步走上城樓。李世民聞得腳步聲，回頭一看，當即喜逐顏開說道：“是藥師與紅拂姑娘，看來與敵決戰之機至矣。”來者正是李靖與紅拂。只見李靖一登城樓，便迎上李世民而道：“秦王，折墌薛仁果部下內史令翟長孫與將軍梁胡郎率部來降。如今薛軍糧潰不濟，將士沮離，正可擊之。”李世民聞言說道：“好！三軍將士在此憋屈得久了，也合該趁此機舒展一下筋骨。”說著他又轉與龐玉道：“出師破敵，還在當下，速傳我令，擂鼓升帳，遣將點兵，佈署戰事！”

及近傍晚時分，眾將齊聚一堂，李世民於眾人說道：“初來高墌，堅壁不出，非懼敵也，實乃敵以勝自驕，銳氣勁盛，故且閉壁以折之。當下相持兩月餘，其糧草殆盡，士氣衰弱，翟長孫、梁胡郎來降，更顯敵軍心離散，此趁其勢衰而擊之，必可一舉潰敵！”眾將聞之歡欣鼓舞，個個躍躍欲試，爭相請戰。李世民即喚行軍總管梁實出列，與其步卒弓手計兩千，令其先行往南奔淺水原，憑險築營紮寨，說道：“賊兵糧盡，只爭速決，宗羅睺見我軍營於淺水原，必舉兵來攻，梁總管當竭力死守挫其軍鋒。”梁實得令而去。李世民又與龐玉五千步騎，與之說道：“宗羅睺急攻難久，待其軍疲，可作援軍而出，與梁總管會師，陣於淺水原，正面誘擊宗羅睺。”龐玉得令而去。李世民又與李靖說道：“藥師速去備齊良馬二千匹，飫膳飽秣，明夜攜其出城，於涇水南岸迎候。”李靖剛接下將令，李世民又起身與餘眾說道：“其餘人等，攜好三日口糧，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