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 半世功名化成孽業 一絹霜練纏斷浮生(第6/7 頁)
非拒諫。何謂無罪?!”楊廣長嘆而道:“朕實負天下百姓,至於爾輩,榮祿兼極,怎能造此逆亂。”宇文智及聽罷,猛聲喝道:“薄天同怨,何止一人!我等不過應天順人,以行吊伐!”
宇文智及聲若雷霆,當即驚醒楊廣懷中的幼子楊杲。楊杲幼居深宮,養尊處優,幾曾見過這等場面,頓時面色煞白,放聲號慟。孩童吵鬧不休,滿屋難得安寧,惹人心煩意躁,宇文智及眉頭一皺,正不知該如何是好,而宇文化及卻忽然拔出刀來,張揚著衝楊杲一吼。本想教楊杲止哭,怎知小孩兒經他一喝,卻是鬧的更兇,哭爹喊娘,聲嘶力竭。一個大人對個娃兒束手無策,這面子擱不下去,宇文化及惱羞成怒,啐一聲罵道:“小兒著死,看爺如何劈你!”話音未落,刀光一閃,在場眾人皆以為宇文化及只是嚇唬小孩,豈料他二話不說,已將楊杲斬作兩段,鮮血四濺,直沾溼楊廣一身御服。
楊廣俄然愣怔,望著愛子屍身,已是悲痛至極,無腸可斷。宇文化及刀斫幼童,天良喪盡,令人髮指,可楊廣萬乘之主,九五之尊,到頭來如此收場,又當怨誰恨誰。此刻宇文化及又不耐煩地揚刀於眾人說道:“昏君無道,我等勿用與之徒費唇舌,多耗時辰,二弟速將此地之事快快了結。”宇文智及聽罷,便向令狐行達使了一個眼色。令狐行達即刻會意,操刀而上,正欲弒君,卻聽楊廣乍一猛喝,厲聲而道:“天子死自有法,何得加以鋒刃!取鴆酒來!”說著他一瞪令狐行達,雙目炯炯,威厲逼人,直教其心中一懍,禁不住一陣哆嗦。宇文智及見狀,倒是冷笑一聲說道:“事發倉猝,何來鴆酒。”楊廣聽罷,瞋目盯著宇文智及哼了一聲,便自解一絹三尺白練,擲於令狐行達面前,而後他整衣斂容,昂首步入堂中,面西正襟危坐,目光所向之處,正是華陰楊氏一族故里,亦是高祖文皇帝以隋代周之地,只可惜,楊廣待罪之身,已無顏歸去面見先祖,這正是:
丸轉光陰,三十八載,記得誰是英雄。
倚欄高望,猶憶顯仁宮。
衣錦南巡北狩,競意氣,劍指遼東。
征塵起,豪情萬里,度歲月崢嶸。
匆匆,多少事,昔時歷歷,閤眼成空。
對涼景瀟瀟,切切悲風。
一夜繁華落散,驚回首,半世虛榮。
何堪醒,無痕春夢,白練繞衰容。
再說城西廢屋之中,宇文博轉醒過來,猶覺頭昏腦漲,耳暈目眩,回想先前飲了楊玄瑛摻藥之酒,便不省人世,不知這已過了多久。他提起金杵,匆匆忙忙走出廢屋,卻見江都城中一片破敗狼藉,街巷上屍陳滿地,血痕累累,腐氣焦息,瀰漫四溢,顯然一副被洗劫過的模樣。宇文博這一驚非同小可,便急忙往離宮過去,一路馬不停蹄直奔禁闕南門之下,正見迎面一名宮人懷揣珠寶,倉皇而出。宇文博將那宮人喝住,上前問道:“城中出了何事?”那宮人一怔,隨即認出他這身隋軍戰甲,驚恐不已說道:“將軍饒命,實乃宇文將軍興兵犯上作亂,於奴才無關。”不想自己昏去這些時日,其兄宇文化及、智及竟已起事發難,宇文博擔心隋帝安危,趕緊問到:“如今陛下何在?”宮人答道:“陛下已被亂黨縊死,有娘娘撤漆床板為小棺,與趙王同殯於西苑流珠堂。”弒君之惡,天理不容,宇文博聞之咬牙切齒,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刻誅其二兄,以為報國仇,於是他又問道:“宇文化及如今何在?”宮人回道:“宇文將軍燒掠了江都城,劫去金銀糧草,據聞昨日一早已發兵啟程,走水路往彭城去了。”誰知這一昏睡,外頭竟已移天換日,隋帝已崩,亂階亦去,宇文博愣立在那,茫然自失。
許久,宇文博方回過神來,便往離宮內走去。此際偌大禁宮,早已人去樓空,深闕庭院閣臺,唯餘一片死寂沉沉。他穿過離宮,直入西苑流珠堂,恰見堂中一個烏漆床板釘成的簡陋小棺置於地上,棺前表木為碑,只書“大隋楊皇帝,諱廣”幾字,看來此乃楊廣殯棺無疑。楊廣身為天子,崩殂之際,不僅未得廟號諡號,且只有如此一個床板搭成的木棺殮身,骸骨棄而莫掩,連葬生之地都無,這喪事較一個平民百姓都不如,也正應了楊玄瑛那句話,算是可悲可憐至極了。
夜色漸深,月朗星稀,宇文博撮土捻香,拜祭了隋帝殯棺,出得流珠堂來,不知不覺間又步入瓊華苑中。那一株瓊花,經楊玄瑛、沈光一夜激搏摧殘,已然凋零落盡,只剩一樹光突突的枝椏。同是良夜月下,如今卻是繁花敗散,人去音絕,“將酒一樽與君送,從此兩廂陌路人”,“今宵雙樽共醉,來日天各一方。這一杯謝將軍與小妹對飲,今夜此盅酒盡,你我恩斷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