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 半世功名化成孽業 一絹霜練纏斷浮生(第3/7 頁)
怎會落到這般田地,他越想越是憤恨,髮指眥裂,七竅生煙,忽啐一聲罵道:“朕巧言如簧?!朕看你才是強詞奪理,顛倒是非。你兄世沐皇恩,朕亦不曾虧待於他,可他卻不思盡忠報國,這等犯上作亂,說什麼順應天意、弔民伐罪,無非覬覦朕之帝位,窺竊朕之江山而已!”
怎想楊廣死到臨頭,臉上依無半點悛容,可他這幾番話,又總讓人難以辨駁,楊玄瑛不禁惱羞成怒。儘管眼下刺死楊廣易如反掌,但不能教他心服口服就戮,楊玄瑛著實不甘,於是她又說道:“即便是你未曾虧待我兄,那我父呢?我父勞苦功高,助先帝創基業,建霸圖,又助你南征北討,奪嫡登基,何罪之有,要你怎這般冷漠絕情,不僅將他生生逼死,還要掘其墳,曝其身,鞭其骨,更革我楊氏一門宗室。”說起楊素,的確若無他相助,恐怕這南北征討也難以如此順風順水,楊廣亦難以扳倒廢太子楊勇奪得皇位,而東都洛陽也不會建得如此稱心滿意。可楊素功勞再大,終究是個臣子,仗著自己功高望重,倚老賣老,僭越臣禮,如何不讓君上忌諱受怕。一念及楊素,楊廣愛憎交加,心中也說不出個滋味,但無論如何,其子楊玄感作亂卻是不爭的事實,想到此處,楊廣哼了一聲說道:“朕還道你真是為天下百姓來興師問罪,原來亦不過是為了復一己私仇。朕也不妨告訴你,楊素老賊倜儻不羈,恃才放縱,妄自尊大,目中無人,無論朕身為晉王亦或太子,都未曾將朕放在眼裡,於朕面前指手畫腳,評頭論足,怎不該死!朕只恨當初見他身亡,一念之仁,未及早滅你滿門,終遺下禍胎,養虎為患,來斷朕江山社稷!”
二人各執一詞,互不相讓,道不清的是非,理不順的曲直,雖說同為弘農華陰楊氏,亦算是同宗同源,可這君臣兩家之間的仇隙,如此看來也是個永遠都解不開的死結。但事到如今,楊素早已作古,楊廣亦奔末路,再糾纏這些過往,縱然能評出對錯又當如何,一想至此,楊玄瑛忽然間覺得與他再爭辯下去,實在毫無意義。此刻,她又一望楊廣,只見他鶴髮雞皮,蓬頭歷齒,一副未老先衰模樣,想必也是這些年來一直過著懸心吊膽、寢食難安的日子所致,若說他可恨,又覺他可憐。楊玄瑛有些心軟,畢竟對眼前此人來說,活著比死了更為痛苦,想到此處,她不禁搖頭吁噓而道:“多行不義必自斃,你的江山社稷,皆斷於你自己之手!當年若非你逼死我父,莫說高句麗一個彈丸小國,即便是數十萬突厥飛騎亦教他灰飛煙滅。遼東城下,雁門城上,你難道就從未後悔過逼死我父!”
當年勾注山前十數萬胡虜驍旅重圍孤城之時,楊廣絕望至極,不禁仰天愴呼:“楊素何在?韓擒虎何在?賀若弼何在?史萬歲何在?長孫晟何在?但教有一人在此,豈容胡虜猖獗張狂如斯!”若楊玄瑛當時也在雁門城頭,得聞此言,亦或解憤,亦或寬慰,顯然已難知她會作何感想。但此刻,楊廣心中於楊素、楊玄感之怨,似乎刻入骨髓之深,只見他冷笑一聲說道:“後悔?!使素不死,當誅九族!朕只後悔當初念及楊素尚有自知之明,一時心慈手軟,沒有斬草除根!若早知今日,定於那時便將你一族碎屍萬段!”
楊廣不僅病入膏肓,且偏執狂妄,死無悔改,楊玄瑛幾曾想到,日思夜盼與楊廣對質之刻,竟會是如此一番對答。如今她該說的話都已說完,卻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恨之極處,只消一挺手中金槊,便可報國恨家仇,以消這心頭多年積怨,但此刻,即便殺了這個行將就木之人,恐怕也無人會再來為其父兄平反,天下亂局也依舊不可收拾,所有一切都改變不了,反倒是便宜了楊廣,成全他得以一死解脫。楊玄瑛正想到此處,忽然內室傳來一陣哭吵,隨即,一個孩童跌跌沖沖跑上前來,乍見著楊玄瑛一臉兇相挺著金槊,驚恐萬狀,立刻躲在楊廣身後,緊緊拽著他衣角,戰戰兢兢說道:“父皇,此人是誰?怎這般兇惡?”原來這孩童便是楊廣幼子趙王楊杲。楊廣諸子之中,最溺愛的便是趙王,此刻他見愛子一副擔驚受怕模樣,臉色立刻溫和下來,好言慰道:“皇兒莫怕,只是一個反賊而已。”楊杲依舊瑟瑟作抖而道:“兒臣適才夢見鬼母食童,這女人怎和那鬼母一般模樣?”楊廣哼了一聲說道:“哪有什麼鬼母,只不過一個跳樑小醜而已,朕這就把她趕走。”說著他一手將楊杲摟在懷中,一手矇住他雙眼,又瞪著楊玄瑛說道:“天子終究是天子,篡逆終究是篡逆,朕與你無話可說,要取朕之性命,儘管過來便是!”
楊廣寧死也不願伏罪認錯,直教楊玄瑛無可奈何。自己千幸萬苦入宮究竟為何而來,為亡父討回公道?亦或為民奉辭伐罪?或許更多的只是想親眼一睹這個心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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