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紫鸞琴珏鳳引太乙圖 霸王槍嘯龍爭猿飛谷(第2/5 頁)

：“昔日先帝在位，承平盛世，豐亨豫大，怎料楊廣繼位，撻伐不息，徭役無期，士卒填溝壑，骸骨蔽原野，實慘不忍睹。我原本亦只想一生交友，把酒論詩足矣，但今見百姓流離失所，轉死路衢，苦不堪言，何能再置身事外。除暴安良，救民水火，當我己任！”楊玄瑛點頭讚道：“李公子堂堂男兒，胸懷大志。但小妹區區一介女流，只願太平之時，隱入山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曲琵琶，一杯粗茶，安心自在一生足矣，又怎有李公子那番豪情壯志。”李密志信滿懷，望著楊玄瑛笑道：“他日若與令兄推翻暴政，定還天下太平，屆時自有玄瑛妹子一隅安身逍遙之地。”說起其兄，楊玄瑛卻又面露憂色，說道：“我兄雖能征善戰，但他處事優柔，不善臨機決斷，何如李公子遠見卓識，文武兼才。小妹看來，李公子並非池中之物，他日必能成就一番功業。”李密被她一讚，不禁有些輕飄飄然，忘乎所以。可他正欲再說，楊玄瑛卻已抱起手中琵琶，說道：“花夕月夜，良時莫負。李公子若不嫌棄，小妹就以這一曲，以贈公子高飛遠舉，鵬程萬里。”說著她已揚手撥絃，柔荑玉指起落之間，清韻流淌，雲起雪飛，梁塵踴躍。

楊玄瑛懷中這柄琵琶，並非俗物。其琴身乃取整塊南海金星紫檀雕鑿而成，以象牙為品相，金蠶絲為琴絃，故音域廣泛，音質柔美，一經撥起，便能奪人心魄，攝人神魂。且這琵琶整琴通體玄華紫黑，其間棕眼又泛出緞光絞絲，閃閃金光，熠熠生輝，一如星河燦爛，奪目耀眼。而其琴面之上，更有精雕鸞鳥一隻，正自引吭長鳴，振翅欲飛，活靈活現，栩栩如生，故此琵琶也得一雅名曰：“紫鸞琴”。此刻，曲聲悠揚，若見天高雲淡，風靜沙平，忽又起鴻雁亢嘯，展翼翱翔，放浪無拘，舒懷愜意。引商刻羽之奏，感心動耳，蕩氣迴腸，李密側耳聆聽，陶然沉醉，心中豪情頓生，滿腔熱血沸騰，不能自已，他猛然拔出腰間佩劍，挽了一個劍花，便隨琴聲節律，舉劍翩翩興舞。衣袂飄飄，劍影曳曳，只見那月下花前，青鋒掠過之處，銀芒錯落交織，宛如龍游四海，鳳舞九天，這正是：

手掣青萍舞豪氣，指擘鳳弦掩芳心。

英雄爭得功名短，長憶月下一聲琴。

再說此一日之後，平旦時分，天色微明，果如人所料，臨清關前後山谷，雲遮霧障，雰浸霾昏，朦朦朧朧，渺渺茫茫，十數步開外，模糊難辨。衛玄見此大霧，忐忑不安，這便走上城樓，一番巡視下來，卻並未見得異樣。可他正要下關城去，忽察覺城樓之前霧中隱約有人頭攢動，還不時起鏗錚聲響，看樣子多半是楚軍趁霧來襲，衛玄立刻警惕起來。只是濃霧之中，視線不清，虛實未明，衛玄又恐中計，不敢縱兵出擊，他取弓搭矢，往霧中胡亂射了兩箭，皆如石沉大海，不見回應。但衛玄仍未輕怠，傳令將士準備禦敵，他自己也是緊握銀槍，聚精會神，目不轉睛，盯著關前一舉一動。

譎雲瀰漫，詭霧籠罩，一片妖氛，令人脊骨生涼，寒毛倒豎，戍關隋軍將士，也都捏了一手冷汗，可無人敢稍許鬆懈，都還全神貫注，瞪大眼睛，直視關前大霧。一晃兩個時辰，彤日盡出，一縷陽光射透厚霾，大霧終於開始散去，乍有人失聲驚呼道：“關前有敵兵！”眾人應聲看去，乍見前頭山谷漸顯清晰，五十步開外，數百藤甲兵士，執兵列隊而立，其間壘起一座丈高之臺，臺上竟是一名少女，身著紅裙，以薄紗半遮臉容，懷抱紫黑琵琶，氣定神閒，跪坐於上，這不正是楊玄瑛。

還衛玄納悶之際，楊玄瑛淡淡一笑，柔聲說道：“將軍戍關辛苦，待小女子扶曲一首，以為將軍解乏。”綿言細語，令人骨軟筋酥。衛玄面色一沉，皺起眉頭，正待問話，卻見楊玄瑛左手虛捺品相，右手輕挑絲絃，霎時間，一串玲瓏之音，如涓涓流水，緩緩溢位，淌過城垣，將臨清關城籠於其中。琴音婉轉舒緩，著人浮想聯翩，若有見飛天興舞，霧袖虛飄，煙裾旋卷，撥雨撩雲，勾魂魅魄。也是關上將士戒備已久，一聞得琴聲，立時覺得身心疲憊，只想躺下放縱享受，竟然不由自主，紛紛擱落手中兵器。

衛玄駭然色變，這才知道來者不善，他當即大喝一聲道：“何方妖女，竟來此亂我軍心！”豈料他話音未落，曲轉一片浮豔靡麗，蠱心喪志，令聞者神思恍惚，想入非非，更還有人隨之手搖足蹈，直如中邪一般。衛玄也覺燥氣難耐，他綽起銀槍，急欲喚眾人接戰，可數聲連呼下來，皆無人響應，唯見關上兵將個個如痴似醉，根本聽不得人使喚。情勢危急，衛玄也看出琴音可迷惑人心，他立刻撕下披肩兩布，塞入耳中，雖不能全然隔斷琴樂，但他又強耐心神，調勻呼吸，總算稍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