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斷雲峪下悔亢龍 避雨臺上驚鸞鳳(第4/5 頁)
憂起來。琵琶琴音專惑心神不定之人,宇文博先前一直鎮定,也絲毫不懼谷中伏兵,故此琴音奈他不得,但今心中焦慮之心一起,直如攔洪之堤潰於一線,決堤之水將一洩千里,當下他心浮氣躁,再也難以向先前那般將其壓抑下去。
而楊玄瑛又是一連番扣抹彈挑,琵琶之聲更趨激盪,急節促律,戛玉鏘金,如似萬千人馬,伐鼓吹角,搖旗吶喊,聲赫天地。琴樂壓迫之下,聞者猶被勒勁扼喉,窒息難耐,宇文博更是躁狂不已,幾欲提起金杵,殺入石陣深處。可眼看心思被琴音帶走,即墜萬劫不復之地,宇文博忽想起幼年於大興善寺聽習天竺聖僧闍那崛多講讀佛法之時說過,所謂“六根不動,六塵不染”,此一言如醍醐灌頂,他俄然明白過來,楊玄瑛琴音本不能魅人,皆應自己由心著相,才會為之意亂。想通了這一層,宇文博聚神會氣,默唸“不動明王真言心咒”,果然這心咒一經誦起,心神立刻平靜下來,宛若一汪止水凝冰,波瀾不驚,怒濤不駭。
不過宇文博剛冷靜下來,司馬德戡又從身後緩緩走來,目光散亂,神色懵愣,看來是被楊玄瑛琵琶之聲逼迫已久,終於耐不住壓抑,神魂潰散,徑自往石陣中心過去。畢竟也是同朝為僚,宇文博也不願見他就此枉死,猛一把將他拉住,便衝他一聲大喝。司馬德戡驚回神來,汗洽股慄,四肢猶在抖瑟,手中畫戟“哐當”一聲跌落於地。宇文博見狀,知道司馬德戡造詣有限,忙衝著他說道:“莫慌,守住心神,隨我念'南無-三曼多-伐折羅-赧-含'”這正是“不動明王真言心咒”,佛教信徒誦之,原是為保不受邪魔侵蝕,此刻念起,亦能收斂心魂。司馬德戡結結巴巴跟著唸了幾句,終於漸漸鎮定下來。
宇文博與司馬德戡雖一時尋得抵擋琴音所擾之法,但也難以將此法知會隋軍兵士,亡於石陣之人仍在倍增,若無破陣之法,還是惘然,何況後面還有一個韓世鍔,若待他清完隋兵後隊,追趕上來,前有幻陣,後有驍將,任宇文博武功再是高強,亦難逃出生天。可此刻,石陣依舊天衣無縫,宇文博也未習過陰陽之數,欲尋出九宮陣生死之門而蹈入中宮,絕無可能。
也是楊玄瑛自過臨清關以來,吃足心慈手軟之苦,且又逢自己與楊玄感眾人瀕臨絕境之刻,她也早已接受了與敵交戰,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之理。但逼死衛玄怨念猶存,也怕自己見了隋兵悽慘情形再生惻隱,她始終緊閉雙目,故當下只能依稀聽出琴音之中隋兵呻吟慘死之聲,卻不知宇文博早已不再受她琴音所控。此刻,她依舊得不依不饒,輪指頻頻劃排四弦,頓時慷慨之樂,穿雲裂石,響遏行雲,似見霸王受困九里山下,十面伏軍洶湧而出,金戈逞兇,鐵馬踐踏,隋兵聞者,個個絕望,相繼瘋潰,錘足頓首,愴天哭地。顯然這一段已是曲中高潮,石陣深處伏兵一聞此聲,衝出矮牆溝壕,槍戈相交,前後相護,排成數個戰陣,方圓相濟,長短互化,以陣中石兵為憑依,進退有序,瞬間將宇文博與周身隋兵切散開來。戰陣踩著琴律而動,時疾時徐,收張自如,忽如巨蟒,絞扼纏殺,忽如兇虎,惡撲猛噬,所過之處,只剩隋兵陳屍滿地。當日臨清關前,楊玄瑛所布九宮之陣,意在困住隋兵,不願取人性命,故此用藤甲兵以守勢演陣,而此次避雨臺上之陣容,不僅遠較前次複雜,盡顯太乙式精髓所在,更是主動擊殺陣中敵軍,不留餘地,由此也足見她對宇文博所忌及此次伏擊必得之志。
眼見九宮陣對隋兵大肆屠戮之時,又聞琵琶琴聲驚天一聲悲鳴,洞穿深谷,引得兩岸峭壁瑟瑟顫抖,這一聲淒厲,讓人聽得裂肺撕心,不禁想起霸王身陷大澤,仰天長嘯。而這一聲過後,九宮陣已將宇文博牢牢圍在當中,恰如天羅收網,鐵戈長槍,鋒頭皆直指宇文博而去。
可就在宇文博將被九宮陣吞滅之際,他忽然若有所悟,注目盯住楊玄瑛所處高臺,舉起手中金杵,振臂一抖,“叮咚”一聲,正是金杵兩頭股間四個金環相互碰撞之音。這憑空清亮一響,與琴音格格不入,楊玄瑛聞聲俄然一怔,不由得手上一頓,這曲律亦緩了一拍。九宮陣依琴樂節律而動,琵琶雖只緩了一拍,九宮陣變化也隨之慢了一拍,也是楊玄瑛領兵設伏時日有限,教手下軍士操陣過於倉促,莫說眾軍士難盡解陣法其中奧妙,資質稍差者走位更是生疏,有反應較慢者一聽琴音陌生變律,立刻走錯宮位,雖馬上補回,但也引起一小撮騷亂。宇文博耳聰目明,清楚瞧在眼裡,立刻再抖金杵,又是玲瓏一聲,切斷琴音。楊玄瑛暗自凌驚,終於忍不住抬頭一看,正與宇文博四目相對,只見他瞳中滿是堅毅自信之色,一如那日御龍橋頭模樣。
楊玄瑛再見宇文博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