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瓊花撩惹楊州夢 煙雨悽斷洞庭波(第2/6 頁)

入關中，佔了京師大興，立代王楊侑為帝，改元義寧，遙尊江都隋帝楊廣為太上皇。篡逆之事不息，國祚眼看將盡，亦教隋帝楊廣心如枯木死灰，失了常智，整日把自己關在離宮之中，不再過問社稷之事。不僅如此，但凡有人提及宮外起義造反之事，輕則杖責，重則梟首，直教離宮內外惶恐不安，君臣離心。

儘管如此，沈光荷恩深重，思懷竭節，又豈會因此退縮，只見他一抱雙拳，斬釘截鐵說道：“沈光蒙聖上垂青，自當克盡職守，萬死以報聖恩。這等事關聖上安危，沈光又豈能視而不見。”沈光心意已決，蕭後也無可奈何，只得連聲搖頭嘆息。沈光見狀，又說道：“娘娘若無吩咐，請恕沈光告退。”話音未落，蕭後忽然想起一事，這便說道：“天下事一朝至此，其事已然，無可救也，何用言之，徒令陛下憂煩耳。不過沈大人若真有心救陛下，我倒是有一法可行。”沈光說道：“不知娘娘有何教誨，沈光洗耳恭聽。”蕭後說道：“中原大亂，江都亦非久留之地，故日前陛下已詔人渡長江前往丹陽，打算重修建康城，效仿六朝，退居江東。不過如今中原皆是各路叛軍，我等若想安穩立足江東，還得先收復荊楚一帶。”沈光說道：“如今關中已失，東都告急，又有賊首朱桀佔了漢南諸郡，收復荊楚，談何容易。”蕭後說道：“沈大人不妨走一遭洞庭，去君山拜會一下蕭銑，或許他會助我等討伐朱桀，收復荊襄。”沈光詫異說道：“蕭銑？可是西梁安平忠烈王蕭巖之後？”蕭後說道：“正是。如今蕭銑擁兵佔了湘州一帶，其勢力雖不及朱桀，不過做個馬前卒招討荊襄卻足矣。”沈光說道：“據聞當年蕭巖叛亂，投奔南陳，後為先帝所誅，現今蕭銑割據湘州，又如何肯為我大隋賣命。”蕭後笑道：“沈大人可是忘了我爹爹是誰。有我親筆抹書一封，沈大人定能說動他去平滅朱桀。”沈光聽罷，恍然大悟，蕭後乃是西梁明帝蕭巋之女，蕭巋與蕭巖又同是宣帝蕭詧之子，若論起輩分，蕭後還是蕭銑姑母。不過沈光如今總管江都離宮防務，未經隋帝允命，擅自離宮，卻猶有不妥，於是他犯難說道：“娘娘懿旨，沈光莫敢不從，只是此刻離開江都，怕聖上降罪。”蕭後說道：“沈大人只管寬心去罷，陛下這邊，我會與他去說。”沈光又尋思半晌，答道：“既然如此，末將這就動身前往君山，去拜會一下蕭銑。”計議商定，蕭後即刻親筆修書一封，由沈光攜帶，連夜出了江都離宮，便往洞庭湖畔巴陵郡去。

楚地荊南洞庭湖，八百里煙波浩渺，南接瀟湘，北通巫峽，天水一色，冥茫無涯。洞庭東岸巴陵郡內，臨湖有一古樓，此乃東漢末年孫吳都督魯肅於湖上操練水師，為檢閱船艦軍士所建，故此樓得名“閱軍樓”。閱軍樓雄居巴陵山上，樓起三層，盔頂飛簷，金瓦紅磚，氣魄非凡，雖經近四百年風霜，略顯殘舊，卻仍傲然孤佇洞庭湖畔，獨領風騷。而此刻細雨綿綿，霧露濛濛，楊玄瑛獨自立於閱軍樓上，倚欄極目環瞰樓前那萬頃雲夢大澤，楚水浪蒼，湘川婉娜，又有云雨雰霏，薄靄瀰漫，太清混沌，元穹空杳，一番湖光景色，與當年江南吳會柔山秀水相較，卻是多了幾分酸悲愴涼。這也難怪娥皇、女英二妃尋舜帝至此，驚聞帝亡噩耗，乍見洞庭萋迷，濤橫路絕，招魂無處，直教二妃肝腸寸斷，淚染青竹，憂傷成疾，哀情殉身。

那洞庭盡頭便是巫山，即楚襄王夜宿高唐，夢會神女之處，“歡情未接，將辭而去；遷延引身，不可親附。似逝未行，中若相首；目略微眄，精采相授。志態橫出，不可勝記。意離未絕，神心怖覆；禮不遑訖，辭不及究；願假須臾，神女稱遽。徊腸傷氣，顛倒失據，黯然而暝，忽不知處。情獨私懷，誰者可語？惆悵垂涕，求之至曙。”楊玄瑛注視著天水相接之處，心中又不禁憶起在瓦崗山那些時日：“高唐一夜，夢斷巫山，長憶姝顏，誰與發華？玄瑛妹子這一曲念念情深，怎教人不盼白首齊眉。”李密之言猶在耳畔，可此刻二人已是天各一方。“巫峽夢散，鵲橋人空；飄塵無定，梗跡萍蹤；何寄宿念，斷雁孤鴻；寸陰若歲，折煞形容。玄瑛妹子這一去，務必多多保重。七夕有約，銀漢可渡，即已有盟共會京畿，縱使千難萬險，亦當生死不渝此約！”教人每念及此，又怎能不唏噓感慨。

可現如今，瓦崗山楊玄瑛也確實待不下去了，柴孝和之死，總教她心存愧意，難以釋懷；李密火併翟讓獨佔瓦崗，又不禁教她想起當年劉元進、管崇兄弟相殘以至江南起義覆滅。而更教她耿耿於心的，則是今年正月元宵，李密與柴孝姮於洛口成親，興洛倉城婚典隆重奢華：那一日城中喜氣洋洋，人山人海，各方豪傑均來捧場，其中不僅關中唐公李淵遣其長子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