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片刻安寧(第1/3 頁)
自義父過世,已有一段時日。
靈山上下按照禮法,祭先祖,祈神靈,在山莊祠堂設靈位,佈置孝堂,寫魂幡,並請武當道長在靈前唸經七七四十九日,只為超度義父亡靈。
義父死於非命,偏偏又是在自己大壽之日,實在諷刺至極,引得世人錯愕不已。
他屍身雖已下葬,聞訊前來弔喪的人卻不在少數,據聞按照義母的意思,葬禮需延續整整百日……
我穿行在此刻的靈山,竟有些不敢進入靈堂,去看看是否有我的靈位,去看望林家的親人。
我是林家義女,作為林家女兒存在了一年之久,義母待我極好,甚至視為親生女兒一般疼愛。如今先後聽聞我的死訊和義父的死訊,這接連的噩耗不知她如何才能承受,我甚至不敢冒然去見她。
若再讓她知曉了林知樂陷害我的真相,以及林修韌真實身份乃是無歡的秘密……這接二連三來自至親的陰謀和欺騙,我真怕義母難以承受,身體垮掉。
越是想到這些,我越是不願意去將這些事捅開了。
腳步越走越快,奈何白景楓早已經不見了身影。我似個無頭蒼蠅般找了一大圈,又需小心避開其他人,耽擱了好半天,仍舊一無所獲。
最後一跺腳,索性朝記憶中見過林知樂一次的小閣樓追去。
“有什麼事,找你家小姐問去,別一天到晚抓著我這個外人不放。”
“三少爺不妨聽玉綾幾句話。”
遠遠就聽見了爭執的聲音,我一驚,難不成屋內已經吵了起來?連忙趕過去,剛踏入院子就見到了玉綾和白景楓在說著什麼。
此時正值冬季,院裡的臘梅開了幾支,映在紅牆黑瓦之上,為一片素白的靈山增添了幾抹色彩。
白景楓似乎剛從小閣樓出來,被玉綾追上來攔住,臉上帶些不耐煩。
“三年前,三少爺同我家少主在靈山練劍,小姐送了一封信給三少爺,三少爺看也不看,隨隨便便扔在了路邊,踐踏小姐心意,小姐哭了整整三日方好。”玉綾說著,喘了一口氣,方繼續說道:“後來,不知三少爺如何改變了心思,與小姐越發親近起來,卻時時出入紅樓酒館,即便……即便只是逢場作戲,卻何時在意過小姐的傷心難過?”
一件件,一樁樁,玉綾一一道出白景楓的肆意妄為、放蕩風流,為林知樂鳴不平。
偏偏才將趕來的我,卻完全不知道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竟惹得一向端莊識大體的玉綾如此失態,開口數落起客人來?
我屏住呼吸藏在假山後,眼睜睜看著玉綾深吸一口氣,聲淚俱下地懇求道:“請三少爺看在過往種種的份兒上,看在和我家少主的交情上,對小姐多加憐愛兩分,莫要做得太過分。”
她說著,眼眶已經發紅。
這還是我頭一次看到,玉綾這個自來謹慎規矩的人,如此顫抖著又帶著指責地直面白景楓。
“過分?”白景楓無意識地重複了一句,反問道:“便是我做得過分了,她衝著我來就好了,何必遷怒他人。”
玉綾面露疑惑,不解這個“他人”是何意。
白景楓也不欲解釋,轉身就要走。
玉綾一慌,連忙喊道:“三少爺當真不念半點舊情?如若不收回方才的話,小姐恐怕此生都難以釋懷。”
白景楓沒有回頭看他,只彷彿喃喃自語般,低聲說道:“能狠下心腸殘害手足之人,談何舊情?”那聲音裡,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
在精緻的小閣樓外,這個自小囂張跋扈的少年,身姿挺拔,髮絲飛揚,眼神卻冷冽又寂寞。
我怔怔看著他,看他朝我的方向邁出閣樓,看著一支臘梅在他身後橫斜而出,像一幅落寞的畫卷,彷彿看見一團燃燒著的火焰被瞬間熄滅。
那輕飄飄的話語裡,隱藏著不勝於眼前孤寒臘梅的寂寞和哀痛。
我差點忘了,白景楓雖冷漠手狠,卻對兄弟朋友極為仗義。這傢伙從來不笨,我不擅長撒謊,一再避談,林知樂欲蓋彌彰,也未必能騙過他。
聯絡前後種種,要猜出真相併不難。
林知樂此舉,怕是徹底冷了他的心了。
我不知他究竟與林知樂說了什麼,可見玉綾的架勢,定然是說了難以挽回的重話了。
我想,他如此行為,應該並不完全是因為我,其中有他對林知樂的失望,恐怕還有其他的什麼因素,我並無立場再多言其他。
那天他回來後,我什麼都沒問,他也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