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怒海鑄艦(第1/2 頁)
鹹澀的海風捲著海灘的腥臭味灌入船塢,張嵐左的鶴氅在立柱間翻飛如垂死信天翁的翅膀。
永恆星的海洋法則刻在每道浪紋裡。
幾十塊大陸板塊如碎瓷漂浮,洋流在間隙撕扯出十幾道漩渦深淵。正是如此,儘管周國版圖廣闊,但真正能作為港口的區域,屈指可數。
周國曆代君王的航海志上,硃砂批註的“船毀人亡”比浪花還密集。
張嵐左至今記得聖上撫摸著玄武艦殘骸時的低語:“龍骨裂聲響起時,朕聽見的是國庫白銀墜海的響動。”
張嵐左深知此任務的艱鉅,時間不多,機會不多,一切更是要三思而後行。
他凝視著船臺上半成型的龍骨,那些交錯如肋骨的木料讓他想起三年前那一幕——出海艦隊唯一存活的船員被送回。
當時聽到姜旭塵這個名字,他就隱隱覺得熟悉,待下人告知,此人曾在艦隊中任職航海資料記錄以及管理的官職。
待張嵐左應允完那群山匪要求後,也給姜旭塵安排了任務,帶著至關重要的資料,與眾多專家一同研究。
姜旭塵不斷回憶當時事故發生的細節,經歷長達數月的思索後頓悟。整艙構造的船舶就像雞蛋殼,任何裂痕都會導致整體崩潰。
姜旭塵顫抖的手指劃過船模內部縱橫交錯的隔板,“大膽提出假設,若將艙室分割為蜂巢狀”
這個構想點燃了造船司沉寂多年的熔爐,也點燃了他們遠航的希望。
張嵐左親自督造的實驗工坊內,三千匠人分成十二組晝夜輪替。他們用桐油浸泡的桑皮紙模擬海浪衝擊,以鐵砧墜擊測試不同艙室結構的抗壓性。
當第一百七十四版船模在模擬颱風中堅持到第三炷香時,負責記錄的文書官突然跪地痛哭——這個時長已超過現存任何艦船的生存記錄。
而現在,圖紙已然化為實體,工程也已經順利進行。
蕭瑟凜冽的寒風託著海浪翻湧,張嵐左靜靜地思緒著,望著這片熟悉地海灘,曾經破碎的艦隊正在以迅猛的速度,在這片海灘上重生。
其勢必更加巍峨壯觀。
可殊不知,新的危機在龍骨鋪設前便悄然滋生。
這時倉促的腳步聲推門而入,帶著急切的語氣,打斷了張嵐左的思緒。
“相爺,南漓匠人又和北境派吵起來了。”,工部主簿的稟報驚散回憶。
來自南漓國的船匠堅持使用祖傳的“七重榫”接合法,而北境工匠則推崇新研發的鐵箍加固術;附屬國匠人主張船底弧度應如彎月,本土派卻搬出《海經注》論證尖底更利破浪……
張嵐左踏入爭執旋渦時,正看見鬚髮皆白的南漓老匠將墨斗砸在船圖上,飛濺的墨汁在“七重榫”接合示意圖上暈開血痕。
北境匠首攥著鐵箍加固的樣件,古銅色臉龐漲得發紫——他們腳下是用刨花劃出的楚河漢界。
丞相拾起被踩裂的船模隔板,裂紋恰好沿著兩種工藝的結合處蔓延。
“諸位可知為何那海濤風暴能撕碎我們的艦船?”望著著車間滿目瘡痍的景象,他忽然發問,指尖摩挲著斷裂面,“因為它們專挑結構銜接處下口!”
儘管大病初癒,張嵐左仍竭力怒吼,這一聲震懾地全場死寂。
匠人們盯著他揚手擲出的殘片,聽著木料在青石地面迸裂的脆響,如同聽見自己顱骨破碎的聲音。
"你們在分解這艘船之前,大海就會先分解你們的頭顱!"丞相裹著咳聲的怒吼驚飛了船塢頂棚的灰斑鳩,"明日辰時,我要看到十二種接合法的對比資料,每種技法造三個船模進行衝擊測試!"
整改令在暮色中張成巨網。
十二流派工匠被強行打散重編,祖傳秘籍堆成三丈高的柴垛。
當第一簇火苗舔舐南漓《榫卯百解》的絹頁時,姜旭塵的嗚咽混在劈啪聲中:“這是祖師爺傳了九代的手札啊”“燒乾淨了,”張嵐左咳嗽著將北境《鐵冶新編》投入火堆,“才能煉出真正的滄溟鋼。”
二十四晝夜的熔鑄重塑了船塢生態。
南漓學徒學會了用北境淬火術處理鐵釘,北境匠人驚覺南漓魚膠竟能填補毫米級縫隙。
當第一根採用混合工藝的龍骨落成時,監工發現兩種流派的匠人正共用著墨斗——南漓人扯線,北境人彈痕,桑木船臺上綻開黑金交織的經緯。
陰雨綿綿的清晨,張嵐左掀開最新版《造船典要》。
泛黃的紙頁間,不同流派技法如藤蔓糾纏共生: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