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梨園影(十八)(第1/1 頁)
謝之晏將趙錦繁擁入懷中,眼中滿是疼惜。
年輕衙役看向相依而靠的兩人,輕嘆了聲:“都是硬骨頭,可惜了。得罪誰不好,偏偏得罪金大人。”
“你閉嘴吧,不該說的話別說。”另一衙役提醒道。
小哥捂住嘴,兩人退了出去。
懷中人臉色蒼白,鎖眉閉目,謝之晏心中擔憂,不知是否聽到了兩人之言,待回神過來時,人已經退了出去。
謝之晏將人放在地上,讓她靠向自己,懷抱著她。
他抬手,想擦去她臉上的汙垢,卻不知從何處落手。一張原本妍麗俊秀的臉,此刻卻滿是累累傷痕,觸目驚心。
一滴淚,猝不及防從眼角滑落。
謝之晏將人摟得更緊了些,又怕觸及她的傷口,手只能虛扶在她的肩上。他垂眸看著懷中的人,淚意潸潸,恍惚暈沉中,驀然想起兩人的過往,亦想起了她……
與趙錦繁初識,謝之晏不過十四歲,從練武場裡偷偷翻牆出來,被人追著,一路撒歡了跑,卻誤打誤撞地跑進了趙家梨園。
彼時登臺唱戲的,便是正值豆蔻年華的趙錦繁。穿著武將衣袍,演著巾幗英雄。
光彩照人,英姿勃發。
年少心動,總是猝不及防。
臺上少女一步一步,走進臺下少年郎的心。
後來每逢練功罅隙,謝之晏便偷跑進趙家,坐在高牆上,藏在青枝後,看著臺上少女傾懷而唱。
他見過她扮武生,風神俊逸;見過她演公主,端莊嬌麗。看著她在臺上翻倒,又見她起身唱和,倔強執著……
眼神總是隨著她,喜怒哀樂也皆因臺上的她而起。有時大笑,有時垂淚,也不知是因為故事中人,還只是單單因為她。
嘉康二十五年,六月初一,豔陽。
謝之晏同往日一般,悄然坐在高牆上,遠望著戲臺,卻沒有等到日日都想見的人。他心中焦急,卻聽有聲音自牆下傳來:
“你日日都在這裡坐著,是來看戲的嗎?”
謝之晏低眸,原本該在臺上的少女此刻卻揚著臉望著他。他又驚又喜,卻是樂極生悲,從牆頭滾了下來。
他抱著腳,少女向她伸出手,焦急地問:“你沒事吧?”
幾乎是下意識而為,謝之晏伸出了手,卻見自己手上沾了土,他又趕忙收回,在衣裳抹了兩把,才握住她的手。
少女手上生著繭,他只覺格外的欣喜,心跳得也厲害。
“生得倒是一副好模樣,就是行事不太光明,”少女認真看著他,眨眼道,“以後想看戲,走正門吧,不要坐在牆頭。”
謝之晏暈暈乎乎地點了點頭,不捨地收回了手,道:“我知道了。”收回來的手藏在了身後,他五指握緊,摩挲。
須臾,他終是鼓起勇氣,紅著臉問:“你、你叫什麼啊?”
少女嘟囔著嘴,叉腰道:“你這人好沒禮貌,哪有這樣問姑娘家姓名的?”
謝之晏這才驚覺,因為緊張,忘了基本的禮數。他想開口彌補,卻聽咫尺之距的姑娘又道:“算了,看在你長得好看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地告訴你本姑娘的大名了!”
“你聽好了,我叫趙錦繁。”
“趙氏的趙,錦上添花的‘錦,以簡馭繁的‘繁。’”
“你記住了嗎?”
趙錦繁往前進了一步,抬眸看向必他高了半個頭的少年,又追問了一遍:“你記住了嗎?”
怎麼會記不住呢?
謝之晏笑著看向身側之人,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樣,他抬手拂去趙錦繁臉上的血跡,含淚道:“錦繁,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