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許約期湖亭欣慨助 探底細酒肆巧相逢(第1/3 頁)
展爺哪裡是真為了聯姻的事兒。只因他曾遊覽過一次西湖,那湖光山色便如烙印般刻在他心間,時刻惦記著,難以忘懷,所以撒了個謊,專程來欣賞西湖景緻,這也是他的一大愛好。
一天,展爺來到杭州,離西湖不遠時,他把隨從和馬匹寄放在五柳居,然後慢悠悠地步行到斷橋亭上。他在亭中徘徊眺望,眼前的美景就像一幅徐徐展開的山水畫卷,真讓人心曠神怡。正沉浸在這份暢快之中,展爺忽然看見那邊堤岸上有個老者,撩起衣服矇住頭,縱身跳進了水裡。展爺見狀,忍不住脫口而出:“哎喲!不好了!有人跳水了!”可自己又不會游泳,急得他在亭子上直搓手跺腳,卻毫無辦法。
就在這時,突然有一隻小小的漁舟,像離弦的弩箭一般,飛速趕來。到了老者落水的地方,只見一個少年漁郎把身體往水中一俯,就像一把利刃劃開水面,雖然有聲響,卻沒有那種“咕咚”的沉悶落水聲。展爺一看,便知道此人水性極佳,不由得凝神注視。沒過多久,少年漁郎就把老者托出水面,漂浮在水上,晃晃悠悠地朝岸邊游來。展爺滿心歡喜,下了亭子,繞到那邊堤岸。只見少年漁郎把老者的雙腳高高提起,頭朝下,控出了好多水。
展爺先沒顧得上看老者是否還有性命,而是細細端詳起漁郎。只見他年紀不過二十來歲,臉上洋溢著英氣,氣度不凡,展爺心中暗暗稱讚。又見少年漁郎把老者扶起,讓他盤起雙腿,在對面輕聲呼喚:“老丈醒來,老丈醒來。”這時展爺才看向老者,只見他白髮蒼蒼,鬍鬚花白,面容枯瘦。過了好一會兒,老者才哼了一聲,又吐出好些清水,哎喲了一聲,甦醒過來。他微微睜開眼睛,說道:“你這人多管什麼閒事,為什麼把我救活?我是活不下去的人了。”
此時已經聚集了許多看熱鬧的人,大家聽了老者的話,紛紛說道:“這老頭子太沒禮貌了,人家把他救活,他反倒抱怨。”只見漁郎一點兒也不生氣,反而笑嘻嘻地說:“老丈可別這麼說,螻蟻都尚且貪生,何況人呢!有什麼委屈,何不對我說說?要是真活不下去,我再把你送回水裡就是了。”旁人聽了,都小聲嘀咕:“這可難辦了!你既然把他救活了,誰還會眼睜睜看著你再把他淹死呢?”只聽老者說:“我姓周名增,原本在中天竺開了一座茶樓。三年前冬天,下著大雪,忽然有個人倒在我鋪子門口。我一時心軟,讓夥計們把他抬到屋裡,蓋上暖和的被子,又給他喝了一碗熱薑湯,他就甦醒過來了。他說自己叫鄭新,父母都去世了,也沒有兄弟,因為家業敗落,來投親又沒找到人。肚子裡沒吃的,又碰上這場大雪,所以才倒在那兒。我看他說得可憐,就把他留在鋪子裡,慢慢調養好了。誰知道他又會寫字,又會算賬,在櫃上幫我料理事務,很是殷勤。也是我一時糊塗,我有個女兒,就把他招為女婿,他料理買賣倒也不錯。沒想到去年我女兒去世了,他又續娶了王家姑娘,就不像以前那樣了,不過這也還能忍受。後來因為收拾門面,鄭新就跟我說:‘女婿有半子之勞,就怕將來別人不服,不如把“周”字改成“鄭”字,將來也免得被人訛賴。’我一想,也覺得可行,就把周家茶樓改成了鄭家茶樓。可自從改了字號之後,他們就不把我放在眼裡了。時間一長,言語中漸漸露出說我白吃他們的,是他們養活我,還說我賴著他們。我一聽這話,就和他們爭論。無奈他們夫妻二人出口不遜,還拿周家賣給鄭家這件事做文章,說我訛詐他們。我氣不過,就在本地仁和縣把他們告了。可他在縣裡上下打點好了,反倒把我打了二十大板,還把我趕出了境。漁哥你想想,這樣我還怎麼活?還不如死了,到陰司再把他告下來,出出這口氣。”
漁郎聽完,笑了笑說:“老丈,你這算盤可打錯了。人一旦斷了氣,還怎麼出氣呢?再說他有錢能使鬼推磨,難道在陰司他就不會打點嗎?依我看,倒有個主意,不如活著跟他賭氣,你說好不好?”周老道:“怎麼跟他賭氣呢?”漁郎說:“再開個周家茶樓氣氣他,豈不是好?”周老者聽了,眼睛一瞪,說:“你還是把我推下水吧。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怎麼還能開茶樓呢?你還是讓我死了算了。”漁郎笑著說:“老丈彆著急。我問你,要是開這茶樓,得用多少銀子呢?”周老道:“就算再節省,也得花三百多銀子。”漁郎道:“這不算什麼。多了拿不出,這三四百銀子,我還是能湊出來的。”
展爺聽漁郎這麼說,不禁在心裡暗暗點頭,心想:“這漁郎口氣不小,竟然如此仗義疏財,真是難得。”他連忙走上前,對老丈說:“周老丈,你別起疑心。如今漁哥既然這麼說了,肯定不會食言。你要是不信,我願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