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為富不仁終要還(第1/2 頁)
回春堂內,本應是藥香瀰漫、主顧往來的熱鬧所在,如今卻仿若一座陰森的荒廟。天色漸晚,幾縷殘陽如病懨懨的手,艱難地從窗欞縫隙擠入,卻暖不了這一室的寒意。藥櫃歪歪斜斜,好些抽屜半敞著,裡頭的藥材七零八落,有的還灑落在佈滿灰塵的地面,似是無人問津的棄兒。牆壁上,原先掛著的幾幅醫道古訓字畫,也因無人擦拭,滿是汙漬,邊角在冷風中瑟瑟發抖。
錢富仁癱坐在那張老舊的太師椅上,往昔油光水滑的綢衣此刻皺巴巴的,還沾著些不知哪兒蹭來的灰。他雙目空洞,直勾勾地盯著前方,腦海裡走馬燈似的閃過曾經門庭若市的畫面,又對比著如今這冷冷清清的慘淡光景,滿心悲涼。突然,好似有一股邪火從心底躥起,他 “蹭” 地一下站起身來,那動作扯動了椅子,發出刺耳的嘎吱聲,驚起一陣塵土。
“都怪你!你個挨千刀的麻子!出的什麼狗屁主意!” 錢富仁的嘶吼打破了死寂,他脖頸上青筋暴突,漲紅的臉扭曲得嚇人,顫抖的手指直直戳向一旁的麻子夥計,幾乎要戳到對方的眼珠子,“老子起早貪黑、兢兢業業幾十年,好端端的招牌,全讓你給毀得一乾二淨!如今我走在縣城裡,人人都在背後指指點點,把我當成那最下作的奸商,往後這日子,還怎麼有臉過下去啊!”
麻子夥計本就年輕氣盛,被這當著眾人面的一頓臭罵,頓覺臉上火辣辣的,好似被人狠狠抽了幾耳光。他那三角眼瞬間瞪得溜圓,往前猛跨一大步,兩人之間距離瞬間拉近,唾沫星子都噴到了錢富仁臉上:“哼,這會兒倒全賴我了?當初是誰饞濟世藥堂的生意,眼睛都綠了,眼巴巴地催著我想辦法,非要走那歪門邪道去搶客源。你個老東西,別他媽翻臉不認人,把屎盆子一股腦兒都往我頭上扣!”
錢富仁被這話氣得渾身篩糠似的抖,抬手高高揚起,作勢要狠狠給麻子夥計一巴掌:“你還敢頂嘴!我是掌櫃的,這鋪子我說了算,主意是你出的,事兒也是你辦的,不賴你賴誰?”
麻子夥計早有防備,腦袋一偏,錢富仁這一巴掌落空,只帶起一陣風。這下,麻子夥計徹底被激怒,心中那團怒火 “轟” 地一下燃成燎原之勢。他怒吼著,腳下發力,身子前傾,攥緊的拳頭裹挾著呼呼風聲,如出膛的炮彈般狠狠朝著錢富仁臉上砸去。“砰” 的一聲悶響,好似擊破了這壓抑空間裡的最後一絲平靜,錢富仁毫無防備,整個人被打得橫飛出去,撞翻了一旁的小矮凳,隨後重重摔倒在地。落地瞬間,右腿傳來一陣劇痛,似是有無數根燒紅的鋼針齊齊扎入骨髓。
“啊!” 錢富仁發出殺豬般的慘叫,雙手死死抱住右腿,在滿是灰塵與藥渣的地上翻滾起來,每滾一圈,都揚起一片汙濁。
麻子夥計仍不解氣,雙眼通紅,像頭失控的蠻牛,衝上去還想補上幾拳,嘴裡罵罵咧咧不停:“你個黑心掌櫃,平日裡就知道剋扣工錢,把我們當牛做馬使喚,今天也讓你嚐嚐厲害!” 其他夥計見狀,驚慌失措,一擁而上,好幾雙手臂死死抱住麻子夥計的腰和胳膊。
“別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一個年長些的夥計聲嘶力竭地大喊,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
麻子夥計掙扎著,粗壯的胳膊甩來甩去,把身旁幾個夥計撞得東倒西歪,仍喘著粗氣,惡狠狠地瞪著地上狼狽不堪的錢富仁:“兄弟們,跟著這黑心玩意兒,遲早被他拖進棺材裡!咱走,出去另謀出路,也比在這破地方憋屈死強!” 說罷,他猛地發力,掙脫眾人的拉扯,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地朝門口走去。破舊的門檻被他狠狠踏過,發出 “哐當” 一聲悲鳴。幾個年輕夥計面面相覷,猶豫片刻,咬咬牙,也跟著麻子夥計魚貫而出。
錢富仁躺在地上,冷汗如注,瞬間浸溼了衣衫,模糊了雙眼。每一次試圖起身,那條傷腿剛微微用力,鑽心的劇痛便如洶湧潮水般襲來,瞬間將他淹沒,只能又癱倒回去。無奈之下,他只能拖著瘸腿,一點點往門口艱難爬去。手指摳著地面的縫隙,每挪動一寸,都伴隨著痛苦的哀嚎,指甲縫裡塞滿了灰塵與泥土。地上拖出一道蜿蜒的痕跡,好似一條絕望的淚痕,而他那悽慘模樣,彷彿是被抽去了脊樑骨的喪家之犬,在這衰敗的回春堂裡,獨自演繹著末路的悲慼。
這一幕,正巧被濟世藥堂的幾個學徒瞧見了。他們平日裡就對回春堂的惡行看不慣,此刻雖沒什麼同情心,卻也覺得新奇,便聚在不遠處,嗑著瓜子,你一言我一語地閒言碎語起來。
“瞧他那副慘樣,真是報應啊!”
“以前坑害百姓的時候,可沒想到有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