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是誰在說謊(第1/1 頁)
前院後院菜色都是一樣的,當邢樾看見桌上出現了一個從未見過的盆菜時,就知道這是魏如霜的安排。
他向來是廚房送來什麼吃什麼,不會也懶得跟廚房交代做什麼菜色,遇到合胃口的多吃兩口,不合胃口的也不浪費。
其餘幾人除了白若亭還偶爾點些新菜嚐嚐,都是跟著其他人吃大鍋飯,在寨子裡、在軍中都是這麼過來的。
別看白若亭整日放蕩不羈的模樣,一概飲食用度可講究得很。寫字要用湖筆、徽墨,喝茶要當年的六安瓜皮,菜不僅要口味好,更要樣子美,擺盤精緻。盆菜味道不錯,但數十樣東西煮到一起,過於粗放。
桌上熱菜還沒上齊,酒壺已經換了一輪了。張軒還嫌不過癮,要換成罈子喝,白若亭欣然同意,“既然喝了,就要喝得暢快,來,再乾一杯。”
邢樾自認酒量不行,飲完杯中酒道:“你們先吃,我去後面了。”
“攔住邢哥。”張軒已有了七成醉意,指著邢樾道,“別讓他走,我還沒見著夫人呢。”
白若亭無奈嘆息,這句無禮的話聽在別人耳中頃刻間能要了他的小命,伸手打掉張軒逾矩的手,斥責道:“關你什麼事,你喝你的。”轉頭攬著邢樾的肩膀,道:“走,我送你兩步。”
邢樾瞄了眼白若亭行動不便的腿,故意奚落,“你是已經醉了嗎?你送我,我是不是還得送你回來?”
白若亭一拳捶向邢樾丹田,不僅被攔住沒打到,還被邢樾打了回來,吃痛地罵道:“趕緊走,廢話那麼多。”
二人勾肩搭背磨磨嘰嘰走到了二進門,邢樾不耐煩地甩開了白若亭,“要說什麼趕緊說。”
“也沒什麼,這不是看你著急陪夫人,替你找藉口嗎?”白若亭心裡揣著事,眼神飄忽,“上次跟你說的你聽進去沒有?”
“說不明白就別說了。”邢樾收攏大氅領口,大冬天在這裡陪白若亭受凍,他真是腦子壞了。
“也沒別的事,先前對夫人頗有微辭是我不對,也是她那個便宜爹魏道元幹出來的沒良心事。一個姑娘家背井離鄉嫁給你,日子也不好過。
再者說了,這姑娘是青州人,說不定在外乞討的時候你們倆還認識呢!”白若亭可沒忘邢樾嘲諷他腿腳不便,講到最後也不肯認輸,嘴上不饒人的刺了回去。
“乞討?”邢樾問道。
白若亭無奈地攤攤手,要說巧不巧,兩口子一個出身,“是啊,十年前乞討,指不定你倆就是一個地方討飯吃的。”
邢樾嘴裡反覆嚼著十年前幾個字,張軒查到的訊息明明說魏如霜尚在襁褓便被撿回去了,太學的學生反而講魏如霜是十年前才被撿回去的。
他不信張軒會騙他,魏如霜身世必定有一方在說謊。
見邢樾出神,白若亭拍了下他的後背,“走了啊,我回去接著喝了。”
他轉身離開後,邢樾依舊駐足原地,冷冽的北風裹挾著松柏的清冷,需狠狠吸一大口,才能緩解他腹中的灼熱。
北方冬日裡的寒風捲起枯枝落葉、捲起大氅的衣角,吹得燈籠搖搖晃晃站不穩,二進門近在眼前,他聽得到屋裡熱鬧喧譁的拼酒聲,也聽得到被積雪壓斷的枝條噼啪作響,更聽得清對自己的質問。
在等什麼?
都說冷風醒酒,但他覺得自己更醉了,遠處遊廊下的燈籠的點點紅光像是夜間戰場上的烽火臺,青石地磚鋪成的路像一片深不可測危機四伏的沼澤,他不敢向前半步。
在猶豫什麼?
他自問殺孽太重,老天懲罰他無可厚非,魏如霜真是阿若,他定要對老天千恩萬謝,謝老天垂憐稚女無辜,恩賜阿若幾年太平安穩日子。
世事漫隨流水,算來一夢浮生。是非對錯、恩怨糾葛本就是人逃不開的桎梏。
邢樾提起大氅,抬腳跨過二進門,造化弄人本是世間常理,既已落空了多次,再多一次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