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女兒紅(第1/1 頁)

燈籠湊到近前，瞧著蘇全拆開壇口的油布，伸了手進去，從罈子裡面掏出一個布袋子及一個小油布包來。

蘇全掂了掂布袋子，先將油布包遞給曲芙蓉。

曲芙蓉將燈籠扔到地上，接過油布包，解開一層層纏繞的油布，最裡面露出一封信。

信封上寫著“芙蓉吾兒親啟”幾個字，赫然是曲其琛的筆跡！

曲芙蓉霎時屏住了呼吸，喘不過氣來了。

她跌坐在土坑邊，雙手哆哆嗦嗦，好不容易才抽出裡面的信紙。

“芙蓉吾兒：今夜大霧罕見，不祥之兆，為父隱有不安，心甚憂慮，然霧重難辨行路。伺明日霧散，欲帶汝母及雁兒舉兒遠遁避禍。不及知會，匆匆留書，吾兒謹記：

“其一，若為父身遭不測，切記萬不可尋兇報仇，以芙蓉目前身力，難以與之抗衡，恐徒傷吾兒性命。

“其二，剷除奸佞作惡小人，還朗朗乾坤，為父之願。即便身死無成，亦可令匪惡之徒有所畏懼，有所收斂。一人做事一人當，為父不悔自己所為。

“其三，倘為父所為累及妻兒，夫妻結髮，父子同心，吾妻與舉兒當無冤言。為父所念者，惟虧欠於吾兒雁荷，未能替其尋得家人，卻牽累於她。哀嘆其緣也，命也。

“幸芙蓉離家遠出，父心甚慰。不能護兒長成，父之憾也，惟願吾兒，茁壯自強，不失本性。父曲其琛”

其後又有一行字：

“事急無備，僅留紋銀三十有餘，以助吾兒生計。”

原來，原來，父親已預感到危險，預備第二日逃的。

父親於匆忙中，盡其所能，為她著想。

據她所知，這三十兩銀子，大約是當日家中全部存項。

父親寧願捱打，都未向蒙面劫匪吐露這些銀子的下落，就是為了留給她。

可惜，父親與母親最終卻未能逃脫曲厚澤的毒手，荷舉哥哥也生死未卜。

快一年了，荷舉哥哥多半也不在人世了。

她的眼前出現了父親與母親的形象，他們如往日一樣，含笑望著她。她想撲進他們的懷抱，她不要銀子，她不要孤零零一個人，她只想與他們待在一起。

無盡的悲涼襲上心來，曲芙蓉手裡攥著信，茫然地望著什麼也瞧不見的暗夜。

先前那種極度的疲憊感覺又回來了，一寸寸在她身上蔓延，一點點將她整個罩住，便是手裡的這封信，她都沒有力氣拿住了。

信，從她手中無聲地滑了下去。

她覺得自己整個人也無聲地往黑暗中墜去。

“芙蓉，你怎麼了？”耳邊傳來一聲呼喚。

是蘇莫寒嗎？可她沒有一絲絲力氣了。

原來，蘇全見曲芙蓉面色有異，慌忙跑回去尋蘇莫寒報信，半路上正遇上蘇莫寒。蘇莫寒見曲芙蓉許久不歸，找尋了過來。

蘇莫寒聽了蘇全的話，連忙快步跑過來，看到曲芙蓉一動不動地呆坐在土坑邊，燈籠扔在地上，地上躺著一封信。

微弱的光線下，曲芙蓉面如灰土，眼神空洞，不言也不語。

蘇莫寒半跪在曲芙蓉身側，小心地喚她：“芙蓉，你怎麼了？你看看我啊，你別嚇我。”

曲芙蓉未作任何回應，依舊呆坐著，兩隻眼睛無神地瞪著。

“芙蓉，你先起來好不好？地上涼，”蘇莫寒欲扶她起來，聽見曲芙蓉口中喃喃地發出極其微弱的聲音：

“對不起……我要去找我爹……找我娘了……爹……娘……蓉兒來了……”

“不要！不要！蓉兒回來！”

蘇莫寒慘聲大叫著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