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心結難解(第1/1 頁)
”
敲門聲再響。門外的人和冼夏,都那麼渴望蘇時傾的迴音。
蘇時傾卻似乎沒聽見似的,沉浸在自顧自書寫的心流中。
門外的人沒有強求蘇時傾回答,稍候片刻之後,朗聲報上名號:“時傾。是我。石皓宇。”
石皓宇是等蔣方正走遠了,才偷摸前來的。在禁閉三日之前,有些抱歉的話一定要說。
“你今日剛來宗門,本該是高高興興的……卻發生了這麼不愉快的事情。給你帶來困擾,實在對不起。”石皓宇的語氣誠懇,不似虛情作偽。
蘇時傾的筆頓了頓,落墨失衡,重了一筆畫。
石皓宇不知道蘇時傾的心緒在波動,兀自言說:“傳聞都說,大梁的……奴隸,都殉葬滅跡了。我們實在沒料到,實在對不起。”
屋房內還是沒有回應。
石皓宇和冼夏看不見——蘇時傾大意落筆,已經寫錯好幾個字了。
愧疚的歉語仍在吐露:“時傾你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我們力所能及,一定會幫的。實在對不起。”
連道三聲“對不起”,石皓宇盡力表述了心意。帶著遺憾,離開蘇時傾這廂屋房,回到自個兒的住處開始面壁。
蘇時傾自始至終,沒有擱下筆。
冼夏看得氣悶,對蘇時傾再次開口時,聲線未免冷冷的:“我原以為,你至少會應答一句,或是去開個門。”
該有些反應的,不應當冷情至斯。
蘇時傾的隱忍無處發洩,被冼夏的斥責激惹。他也生氣了,暴露了倔強和脆弱。倔強得不講道理,脆弱得惹人嘆息:“我知道,你也可憐我。”
對峙得何其幼稚?
迷茫的人,為何總放不下往事?
冼夏心急,化作疾風逼近到蘇時傾面前,豎出雙指,狠狠戳後者前額腦門。這一狠戳,將蘇時傾的元神推回神識識海。
在識海之中——在湖心島的綠茵草地之上,冼夏將蘇時傾的雙手反剪,用蠻力強硬壓制他伏地。
恨鐵不成鋼道:“是我可憐你?還是你自己瞧不起你自己?”
蘇時傾被壓制,臉面貼地,不甘心地想反抗起身,卻力不能敵,啃了一口生草。
“口口聲聲說要報恩?卻只識大恩情,不明白小恩惠?”冼夏在氣頭上,一句一句錐打蘇時傾的內心。
“‘容情容錯的救命恩、救心恩’是恩?‘斐玉堂送飯食、石皓宇的道歉關照’,就不是?”
豈有此理!
蘇時傾反抗的力道,漸小;內心的冷漠決絕,漸淡。
他並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是心結太緊、心淵太深。
冼夏見蘇時傾不再反抗了,語氣也變緩和:“聽好,時傾。我們都是一樣的。”
“一樣的什麼?”總不可能是一樣的奴隸。蘇時傾還想不明白。
冼夏勸解道:“一樣的生靈。就算是我與豕豬相提,也平等無差。何況你我?”
勸慰的話語,半銳利、半懷柔,像無形箭矢,穿刺進蘇時傾內心的柔弱處。
這一份疼痛感既酸又麻,由心間傳遞到軀身,是蘇時傾未嘗過的滋味。
腐爛的創口受中傷鈍痛,鈍痛之後,重新被滋養癒合。
蘇時傾在哭,卻不出聲。
內心塵封的壓抑,終於破土而出。綠茵地底,徐徐升起瘴氣黑煙,黑煙散繪成墨畫,隱隱約約看得出,盡是蘇時傾過往挨受過的苦痛回憶。
不再一味忍耐了就好。
冼夏終歸是心疼蘇時傾的,哪裡還有殘剩的嗔怪?
手掌一下一下輕拍蘇時傾後背,默默安撫。直到蘇時傾哭得累了,緩緩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