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傳信(第1/1 頁)
揉了下手裡的帕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麼,最近幾個月,她卻總心裡覺得不安穩。
羅守嫻今年已經二十了。
夫人帶著少爺外出求醫,流水般花著銀子,留下女兒在維揚城裡女扮男裝支撐家業。
盛香樓那麼大的買賣,大名鼎鼎的羅東家吃著油不好的包子都捨不得扔。
她一心一意當著“羅庭暉”,一心一意要把要把盛香樓推向高處。
要是有人抽了梯子呢?
不是抽了盛香樓的梯子,盛香樓往上走,所有人都受益,她怕的,是所有人一起抽調了羅守嫻自己一個人的梯子。
春風吹過,桃花枝顫了顫,彷彿是受了驚嚇。
孟小碟攥著帕子的手一點點變涼。
維揚城的熱鬧街巷多不勝數,其中最繁華之地莫過於靠近港口的南河街,這條街西邊是主管鹽政的鈔運司,後面是州學和州府衙門,東邊連著東觀牌坊,過了牌坊就是鹽商們的宅子了,盛香樓就在這寸土寸金的一條街上。
三層高的酒樓,飛簷斗拱,臨河而建,四周楊柳環繞,四根紅木柱子撐著門臉兒,碩大的“盛香樓”匾額比旁人家的招牌都要高三分。
只是現在這匾額下的門板還立著,讓人不知道內裡的乾坤。
晨霧散盡,也是盛香樓裡開始忙碌的時候,劈柴的劈柴、擇菜的擇菜、淘米的淘米、磨豆子的磨豆子,今早新到的河魚要開膛破肚去削鱗去鰓,肥膩的新豬在溫涼的水裡洗去血水,高壯的漢子選了肥瘦相間的腹肉切下,再用雙刀把肉細細斬成肉粒。
幾個半大的少年蹲在木盆邊上,用竹刀敲去蚌邊撬蚌取肉。
還有洗淨的白條雞被一隻只掛在繩上風乾,頭上包著布巾的幫廚一隻一隻檢查有沒有雞毛殘留在上面。
寬敞的院落裡,十來個漢子、四五少年各忙各的,有條不紊。
穿著八成新的鞋子自臨河的偏門進到後院,羅守嫻先彎腰看了一眼少年們開出來的蚌肉。
“蚌鰓要去幹淨,用左手把蚌肉展平再颳去鰓。”
“是。”
一群十六七歲的少年個個把手展到最大,壓著蚌肉,再用竹刀颳去蚌肉上影響口感的鰓。
“明後天說不定有雨,下午遇到賣柴炭的,你去賬房支銀子再買一二百斤,堆在棚下用油布蓋了,還剩多少煤?”
臉龐黝黑的“火頭子”壓著嗓門說:“回東家的話,還有兩千三百斤,昨天早上用了二十六斤。”
“好。”
從魚到雞到肉一樣一樣看過去,羅守嫻的目光停在了紅案上。
“這口豬是莊子上送來的?”
帶人著切肉的是“刀頭子”方七財,他將刀放好,直了身子,才回話:
“回東家的話,這是劉屠戶今早送來的豬。”
羅守嫻將手指併攏,往豬胸下的膘上一比,說:
“咱們與劉屠戶說好,送來的豬都要有三指膘,你看這肉的肉膘有三指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