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好人皮女兒啼(第1/2 頁)
九微山門之下無盡荒涼,沒什麼生靈會停在這裡安家,多年未除的雜草快要生到殿裡去,若非那座空殿的牌匾還依稀可見“拂生殿”三字,這裡怕是要被誤會成某個棄村荒城了。
霍九卿離開這裡時,什麼也沒帶走,更沒有留下什麼,他兩袖清風翩翩入世,亦是輕飄飄的走了,無牽無掛的,好像這世間於他而言了無掛礙了,但也不能這麼說,他還是留下了一個人的。
謝聽塵靠坐在山門前思緒萬千,百無聊賴之時,數著地上的螞蟻,看它們其中幾隻找到什麼食物,就有十幾只湊上來,一起費勁巴拉的把食物拖回洞,手指長的一截路,走了好一會兒功夫,風稍微大了些也要讓它們前功盡棄,但這種小生靈一向不屈不撓,逆著境遇也一定能行。
他看著看著,眸色更深,睫羽在眼下落了一片陰霾。
唯有獨處,才最是真正的他,寡言少語,不苟言笑,與平日裡總愛開玩笑、溫柔待人的謝聽塵簡直是差著幾萬裡遠,他一直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也更清楚旁人希望他是什麼樣的人,在“自己”和“旁人”中,他選擇了後者,並心甘情願的扣上了一層嚴絲合縫的面具,而假面戴久了,怕是要跟皮肉生了根,再取下來,免不了流血掉肉。
幽然此時,他凝望著眼前那條好像永遠也看不到盡頭的小路,不知走過多少遍,哪裡有個小坑也清清楚楚,樹林陰翳,殘鳴千里,他心裡想的,全是那身荼白的衣袍,袍擺長得不得了,跟在身後時,總會不小心踩到絆倒,然後換那人停下回頭,把他扶起來站好,再繼續向前走,他好像一直都在向前走,並且本可以走的更遠,是他絆住了他。
師父喜歡於東方破曉之際出門,再於風清月白之時,帶著一身倦意歸來,他起初會乖乖等在山門前,眼巴巴望著路口,等何時一身白衣從滿目蒼翠之中抽身而來,後來,他學會了跟蹤。
自以為是,以為瞞天過海,實際剛邁兩步就被發現了,只是不被戳穿,他跟著師父慢慢的走,從九微一路迎著北,最最北邊的時候,就到了地方,那兒有處與世隔絕的神蹟,血色山茶開了足足八萬裡,紛紛揚揚的大雪好像永遠不會停止。
師父總會於燦陽春日和凜冽寒冬的交界處駐足,不再更進一步,揹著一隻手看往神蹟深處,一看就是一天。因此,他對於那裡面到底是什麼,無限嚮往。
謝聽塵想的出神,全然沒察覺山下那條彎彎繞繞的小路多了個身影。
來人紫身墨髮,飄飄然然,不知從何方而來,她率先看見了謝聽塵,腳步一頓,被對方捕捉到,抬眼看來。
“前輩,來找人?”謝聽塵問。
女子看一眼山門之後高聳入雲的拂生殿,壓低聲音,輕輕搖頭:“來晚了。”
謝聽塵看著這位與某人有五六分相似的容貌,站起身,讓開山門入口道:“前輩,你是來早了。”
拂生殿就在那山門之後,牌匾蒙了塵,殿內空了燈,已不是昔日模樣。
那人唇角帶起笑意,看向他道:“年輕人,謝謝你啊。”她轉身離去,並沒有進去看看的打算,這女子身形如風,裙裾飄渺如煙,輕手撫過所經之處,枯木逢春,荒山又綠,跟著她離開的腳步,一點一點重現了生機,就好像她來這一趟,只為了這一件事。
有片沒趕上覆生的葉子落下來掉在肩頭,枯黃的生命一如他心海每一處,謝聽塵取下那片葉在掌心裡端詳一眼,隨手一拋,也離了此地,那片枯葉飄飄悠悠,剛巧碰著根枝幹,便攀附於上,又綠了一遭。
“你找令逍遙啊?他不在。”唐之渡端著盤剛洗淨的葡萄,將頭探出來道。
楚北清看向這位令逍遙的隔壁街坊道:“不在?他去哪了?”
“不僅他不在,陸師妹也不在,你不在那已經是天經地義,所以數人頭已經不算你了,咱們南梧院的人數攏共一隻手就數的完,我就是想打掩護也沒那個本事,你不知道昨天晚課就我一個人,師父都要氣死了。”她無奈搖頭道。
楚北清一聽就來勁了:“好傢伙,他自己也就罷了,還帶著我家小陸不學好啊!”
唐之渡無語凝噎看她一眼:“你說誰不學好?”
楚北清自然知道自己是沒有說別人不學好的資格,畢竟她才是那個貨真價實的逆徒,但還是為了挽回點面子強行說:“那我,我成天逃課,也沒落下課業啊,怕就怕令逍遙這種腦子不好還不學的,嘖嘖嘖,小唐師姐你放心,我肯定能把他們給你抓回來!”
唐之渡眯起眼睛看她,半信半疑道:“真的不是又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