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道遠(第1/1 頁)
夏槐寧啜茶:“皇城中最近有訊息,安國武侯巡邏南塞道時對上了賽坎的遊擊兵,遭天狼王偷襲舊傷復發,近來傷勢不樂觀,皇上有意許黎奕回疆北接替老侯爺的位置,但一來忌憚他黎家,二來怕老侯爺想暗度陳倉,這次黎奕回京,應能許得高門女子擇日成婚,誕下子嗣……”
齊知遠明白對方的意有所指,他與黎奕能瞞得過沈遊行那樣的榆木樁子,卻瞞不過夏槐寧這樣的通透明玉,夏槐寧更是在提醒他,徽京張袂成帷,勢力之下早已布成巨網,一步行錯便是萬丈深淵。
齊知遠神閒意定,接過夏槐寧的話頭:“黎奕本就是天子驕子,若得貴人指婚也是美事一樁。”
夏槐寧得到保證似的,面色一鬆,岔開話題道:“昨日收到了先生的書信,先生措詞素來嚴厲,這次卻毫不吝嗇的褒讚你虞山水患一事處理得好。”
齊知遠看了夏槐寧一眼:“白家一案與翠屏山匪患足以讓我分身乏術,若非你在旁傾囊相助,替我涉險,水患一事怎會處理妥當?”
杯中的茶水成了燙嘴的炭,他與齊知遠一同長大,自是知道齊知遠又犟又倔!
這種人看似克恭克順,實則毫不領情!
“你,知遠啊!”夏槐寧站了又坐,終是拂袖甩手,“回京後莫要再說這種話了,先生聽到會傷懷的。”
天還沒亮,齊知遠就坐上了回程的馬車上。
黎奕本想遛馬,卻被齊知遠喚回車廂裡,讓滄牙領著烈日。
滄牙駕車極穩,一路幾乎沒有顛簸。齊知遠單手握著書卷,面前焚著靜心香,儀態端坐。黎奕懷抱著劍,懶散地倚靠在齊知遠肩上,心出奇的安穩,竟難得地打起了盹。
黎奕鮮少睡這麼死,哪怕在齊知遠面前都未曾。齊知遠聽黎奕說過,十一二歲正是孩童玩泥巴的年歲,他就被自家父親、戰功赫赫的安國武侯扔到了軍隊,從最累最苦的哨兵做起,他邁出的每一步都比別人紮實,且艱難。
齊知遠的手拂過黎奕挺拔的鼻骨,失神片刻後掀開轎簾。
黎奕醒後馬車正停在路邊,齊知遠正在不遠處撿木柴,見他疑惑主動與他說話:“醒了?”
黎奕沒有說話,殘留著睡痕的眼正聚神打量四周。
“烈日太皮,滄牙沒管住他,一個不留神跑到了這裡。”齊知遠將木柴放到腳邊,主動解釋道,“今日就在這歇著吧。”
黎奕會心一笑,攬住齊知遠:“烈日真會跑,跑到了東亭驛站,這破荒地離均州城五十公里,再往北偏去二百公里便是木裡,你想送我回疆北?”
頭頂是耿耿星河,照得人影明亮,齊知遠低頭躲過黎奕的目光,認真生火:“你想回便回,我身體初愈,回京路上怕是要多耽擱一會兒。”
黎奕盯著齊知遠打趣:“得此髮妻,此生何求?賢良淑德是你,解語花也是你,你讓我怎麼捨得不娶你?”
滄牙是個識時趣的,早在黎奕醒前就消失得沒影。
夜檀溪上,月照孤山,火烤出的木香和著晚露深重的土腥氣,齊知遠偎在黎奕的身邊,裹緊了外衣:“巧言令色。”
黎奕將腳邊的樹枝折斷,扔進火裡:“只是可惜了,我要辜負你一番好意了。”
齊知遠的發被風吹動,一側頭,發現黎奕也正看著自己。
黎奕笑了笑,在旁過他的話:“少年時,我因父親擅自做主將我留在徽京城中和他大鬧了一場。我厭他沒有鐵骨,不敢與閹黨正面一搏,將我與明清扔在偌大的皇城裡做朝廷的質子。”
古往今來,藩王的子息作為質子留在皇城中的多了去了。看似堂皇的皇城中,囚著多少首丘的冤魂。
黎奕的身上暖和,齊知遠又往他身上靠了靠,寬慰道:“當年安國武侯風頭正盛,皇上又剛從太后手中接過朝政沒幾年,心裡自然忌憚。只是沒想到劉譽竟然倚仗聖寵跋扈放肆,竟然敢剋扣軍馬的糧草。”
齊知遠語頓,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當年安國武侯後受傷後,百名士大夫自發集結守在宮門外,要求皇上賜劉譽一死以示人間公道,結果士大夫在宮門外站了數日,黎奕卻突然出現,陳情安國武侯年事已高,是跑馬時大意才摔落馬下。
也是那時,黎奕紈絝的臭名才正式傳開。
“在旁人看來,的確是這樣。”黎奕仗著身高將齊知遠攏在陰影裡,兩人呼吸纏綿,“你可聽過熒惑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