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阿姊(第1/1 頁)
伸了個懶腰:“你會吹笛?”
周銜思是在笛聲裡醒的。她幼時周家廳堂擺滿了樂器,唯獨一柄白玉的竹笛掛在家後的林子裡。姜水愛隨琴起舞,周岑雖愛笛,卻更愛姜水,哪怕周銜思向周岑撒嬌,也鮮少能聽見周岑的笛音。
郭浸的笛聲如細雨涔涔落在耳畔,幽愴卻不哀怨,不染纖毫濁氣,倒是像周岑的親傳。
“偶得故人指點過。”郭浸將竹笛放置石桌上,“只是我才拙,只學得皮毛。”
“大監自謙。”一覺睡醒,周銜思醒了大半的酒,她與郭浸閒聊,“日後八王得勢,大監必定扶搖直上,平步青雲。”
郭浸笑了笑,突然問道:“你喜歡齊府麼?”
周銜思被問得二丈摸不著頭腦,只道:“喜歡。”
“那就好。”郭浸似鬆了口氣,平靜道:“其實我從未想過要平步青雲。”
周銜思發問:“那大監想要什麼?”
“我是活在過去的人,我是被父親嫌棄的兒子,是被老師拋棄的學生,是不得母親疼愛的孩子,也是被俗世唾棄的閹人。”郭浸說,“偏偏我又活下來了,我活在了每一個想死的夜裡,那些幫助過我的人不允許我這麼隨便的死去,所以我活下來了。”
周銜思寬慰郭浸:“人總得找些奔頭,有奔頭的活著,就不會太孤單。”
“那你的奔頭是什麼?”郭浸看向周銜思髮髻上那根捨不得摘掉的烏木髮釵,垂眸道,“是我多問了。”
院外鷓鴣叫得悽慘,一聲接著一聲,似在催促。
周銜思拿過郭浸的竹笛,似在打量。
郭浸口渴,給自己倒了杯水,茶水漾在白瓷的茶盞裡,新芽般的茶葉倒掛在水中,在水面上一起一伏。
郭浸問:“你要走了麼?”
下一刻,竹笛便橫在了郭浸的脖頸。
她與接應的人早已約好,以鷓鴣為哨,三聲為催,五聲為急。
周銜思起身,竹笛卻始終沒有移開:“我不能久留徽京。”
從她敢一個人去面見八王時,周銜思就已經做好了準備。趙佻要的銅礦的確在南渡江,那是劉譽還能說話前唯一給她的線索。
江河滾浪,誰能想到暗示的入口竟然藏在南渡江畔一間其貌不揚的茅草屋內。
掐掐日子,趙佻的人也差不多到了南渡江了。
只是。
留給趙佻的只剩一間空殼。
“你甚至都不問我,那日你劫走戰車後如何了。”郭浸苦笑,將身上的月白色袍子褪下,露出滿背猙獰的傷痕。
刀傷劍刺如彎蛇走背,觸目驚心。
“我已經不得八王信任了。”郭浸穿好衣服,看向周銜思,“這次再放你走,回去後我只有死路一條。”
“今日你有兩個選擇,要麼殺了我。”郭浸頓了頓,將手中茶盞放到桌面上,揚起臉看向周銜思,“要麼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