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罪吏(下)(第1/1 頁)
道。
兵衛得令照做,尤謹顫著手接過水一飲而盡,由於著急還嗆了幾聲。喝完水,他也想通了一件事,眼下母親暴露在外為質,他在官府的倚靠亦淪為階下囚,他如今就是案板上的魚肉一一任人宰割。
他將頭重重磕在地上,認命地等待對面座上人接下來的擺佈。
方湛估摸著火候差不多了,開口道:“既要做交易,雙方就得各有誠意。不瞞你說,葉陽縣一案,本官無心推翻重審。縣令於江身死,是他身為一方父母官卻為害百姓的惡果,在押的幾個亂民頭目,因目無法紀致人殞命,按律當斬。至於你,胥吏尤謹,趁獄守空虛畏罪潛逃——”
短暫的停頓將地上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若是對外說你成功逃脫了衛所軍的搜捕……多少有損本官臉面,”方湛若有所思,“不過,也可以宣稱你逃亡路上不幸溺水而亡,如此兩頭都好交差,至於你在府衙裡的那個‘哥哥’,我隨時可以放回,並當作這一切都從未發生。”
“你放心,在此期間,我會專門派人保護你母親安全,等此間事了,你可以新的身份帶母親去外地安家。”
尤謹聽到這些誘人條件,似乎已經聞到了外面久違的自由氣息,可忽然卻想起一事,他稍稍抬身,猶豫問道:“那張金龍呢,大人能確保他再也找不到小的嗎?”
看他對張金龍避如蛇蠍的樣子,方湛嘴角微彎:“那得看你是否乖乖聽從本官的話了。”
尤謹先是一愣,隨後磕頭如雞啄米:“只要大人肯賞小人一家生路,您讓小人做什麼都行!”
火光晃躍,方湛筆挺的身影投落在牆上難免有些捉摸不定。
那一副清俊的面容隱在暗影之中,他神情晦澀,開口冰冷:“很簡單,你只需將你所知的一切如實告訴我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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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方湛走出暗室時,外頭天色已暮。
裘明緊隨其後,堅持要護送他回府衙館舍。
冬夜雖寒,但這晚卻勝在無風。若是抬頭,還能在晴好的暮穹中看見點點繁星。
坊間白日裡的死寂已被一片熱鬧喧雜取代,不算寬敞的巷子里人來人往,有下工回來的,亦有剛睡醒才出門活動的。
臨街靠巷的搭棚底下掛起燈盞,扯麵的、賣湯的、打酒的還有聚賭的依次排開下去,竟將冬夜襯得沒那麼苦寒了。
方湛與裘明穿過一條條窄巷向北而去,待到身邊行人稀少,裘明四下確認無人留意後,滿腹疑問終於憋不住了。他隨行在方湛近後方,俯首低問:“大人,那罪吏在州府內的同夥當真已經被暗中拿下了?”
方湛邊走邊道:“裘校尉可是玄英衛過去十幾年裡最年輕的司都校尉,不會連這點使詐的手段都看不出來吧。”
“大人,”裘明撓了撓耳後,為難吞吐,“這話任誰說出來我都能想到是在誆那罪吏,唯獨您……看起來……不像……”
唯獨方湛看起來一派霽月清風、端儒謹正,著實不像會使出陰險法子、玩弄人心之人。
奈何裘明是個大老粗,一時搜腸刮肚找不出合適的言語。
暮色沉沉,一輪殘月冷冷清清地掛在墨藍色天幕邊際。方湛抬頭遠眺,只覺那爿月看著近在咫尺,卻越行越遠,永遠觸不可及。
看著看著,他忽然輕笑一聲,似是對裘明講,又像在自嘲自諷:“日後你就知道了,本官表裡不一的事,可不止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