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劉百盛之死(五)(第1/2 頁)
酣興至,不知是誰提出展卷賞畫的建議。然桌面被菜餚擺得滿滿當當,其中一人便環視房間,發現窗下那塊展臺剛好適合擱放手卷。
只是他未曾料到,自己持燈專心觀畫的背後,另一人正往他吃酒的杯中投下一包致命的黃粉。
他毫不設防地接過對方遞來的酒杯,避開手卷飲下流漿泛豔的葡萄佳釀。燭火晦暗,他喜笑顏開,收下畫卷,卻絲毫未留意到對方因馬虎灑落在畫面及窗臺上的點點黃粉。
方湛收回思緒,闊步邁至窗前,又叫裘明掌燈。
不算煊亮的燭火加上尚未暗下去的天光,足夠將那塊佈滿裂紋的窗臺木板映照得分明。
不出其所料,他果真在一處深淺不一的木紋之上,發現了點點簇簇的棕黃色粉末蹤跡。
“取杯水來。”方湛吩咐道。他學著韓穗的方法用指尖沾取一點黃粉,浸入少許清水中,那水旋即轉紅。
“這,這是……”裘明尚在驚訝中,卻聽到方湛吩咐叫店家與小二來答話。
店家是個瘦僂的中年男子,跑堂的則是個圓臉的青頭小子,這幾日二人因被牽扯入命案中,整日提神吊膽,一長一圓的兩張臉顯露出一樣的菜色。但被問及那晚的細節,二人還算對答如流。
同樣的問題此前幾位官爺也都問過,但眼前這位凜然有度的年輕大人,卻多問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那二人走後,使用過的物件可有損毀的?”方湛坐於八仙桌一側,晃動杯中泛紅的水,觀察著杯壁上淡淡的紅痕。
店家起初篤定地搖頭,隨即似想起什麼,不確定道:“要說摔壞了碗碟之類的,倒還真沒有,不過奇怪的是,其中用過的一隻酒杯,似乎是染了什麼紅色的東西,怎麼洗都洗不掉,這還怎麼好拿出去再給別的客人用。”
“那隻杯子可還在?”裘明急切問道。
“在,在的。”店家確認。雖不懂官爺為何對只杯子如此在意,但還是按照命令,腿腳麻利地跑下樓去將杯子取來。
裘明上前接過酒杯,又轉遞給方湛。只見這是一隻時下流行的闊口鬥彩雞缸杯,原本是細膩白瓷的內壁杯底卻被染上一片殷紅,不禁讓他想起作畫人盛硃砂所用的色碗。
看這顏色,想來那下毒之人用料足夠紮實。
方湛瞧了半響,淡淡開口:“確實沒法再給客人用了。”
他抽出帕巾,包起杯子:“既如此,本官留下了。”
店家聽得此話忙熱心道:“老爺若是喜歡這杯子,小的去拿套新的來,怎好..….”
話未說完,被就站起身的方湛打斷:“不必,這隻就最好。”
此時下屬也已將窗臺上的黃粉收集完畢,兩樣物證在手,是以再度走出酒肆時,他的腳步明顯多了些輕鬆與從容。
——
是日入夜,裘明帶著幾名玄英衛,著夜行衣再次潛入萬順鏢局,隨機綁了個起夜的倒黴蛋。
也說不上他們是走運還是不走運,被綁的倒黴蛋名叫丁小五,是半年前才入行的新人,在鏢局尚不得信任,無論玄英衛如何拷打審問,關於走鏢交易的內幕他是一問三不知,只道自己這半年來被分派的任務就是看管後院倉庫。
不過也正是因此,他才“有幸”於三日前的一個深夜,撞見消失已久的鏢頭張金龍“從天而降”。
確切地說,張金龍是從鏢局後牆“而降”,他警告丁小五不得對任何人洩露此事,又要求開啟後院一處倉房,進去取了件東西,隨即又越牆而去。
丁小五稱,倉房的鑰匙雖由他保管,但裡頭的一個個貨箱都另上著鎖,他是打不開的,因而也不知張金龍取走的是何物,只瞧見是個長窄的木匣。
這一點卻難不住玄英衛。裘明此次來雲州所帶的一隊人中,有擅開鎖者,當即將鏢局那間倉房的貨箱全部開了個遍。
其中一隻偏小的木箱內,盛放的正是畫軸,長短不一,堆碼得整整齊齊。
裘明知曉劉百盛命案與畫有關,便隨機取其中數卷,將人與畫一併帶回衙署,交予方湛。
方湛審過人,又將那幾支畫軸一一過目,是真是假雖不能識,但其中有兩位作者的大名他卻聽過,據說是小有名氣的江南工筆派新秀,近來在上京那幫南方籍官員中受追捧得很。
正以為這數卷畫不過是普通的走鏢貨物,掃過題尾鈐印的視線卻赫然識出一枚熟悉的桃形花押來。
他取來那副贗品《尋幽》圖,幾下一對照,居然是一模一樣的“溯樸”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