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太后(第1/1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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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府的人近來常常私下議論:經歷過生死的人是否皆會性情大變?
從前的長公主哪兒會把下人放在眼裡,每次都是視若無睹地掠過身側行禮的下人,如今竟能笑著說出“免禮”二字。
從前的長公主一得空就去國公府見心上人,如今非但不去了,而且再未唸叨過“國公爺”這三個字。
從前的長公主最怕長蟲,如今竟在府中養了好大一條!
雲蓁愜意地靠在院中躺椅上欣賞著籠裡盤旋如環的大傢伙。
只要她將這條長蟲放在身側,那兩個貼身丫鬟就不敢靠近她。
雲蓁朝站得遠遠的丫鬟招了招手,“柳兒過來。”
柳兒特意避開那籠子,站在雲蓁的另一側,“殿下有何吩咐?”
雲蓁微微頷首,下巴往石桌上的那盤生肉一偏,隨即又伸出纖細的食指指了指吐著信子的長蟲,“它餓了。”
“奴婢這就把侍衛喊來。”
雲蓁的吩咐再明顯不過,但柳兒實在怕那玩意兒,就連看它一瞬都渾身冒冷汗,於是只能裝傻充楞。
“侍衛畢竟是些粗人,倒是你,做事細心,這活兒往後便由你來做。”
柳兒正欲挪動的腳又輕輕放下,主子的話既已挑明,她這個做奴婢的豈能再推脫。
雲蓁手中捧著今晨剛送至府上的櫻桃,看著柳兒三步一停頓地靠近籠子。
“它是五步蛇,你要小心些哦。”
“啊……五步蛇!被咬後走五步就會死嗎……”
雲蓁歪頭思索片刻,鄭重其事道:“倘若注入的毒液較多,大抵撐不了五步吧。”
柳兒被嚇得臉色煞白,下意識地吞嚥著口水,“殿、殿下……奴婢……”
“你若不敢,就讓碧珠來。”
雲蓁的話像是給了柳兒一根救命稻草,她一口一個“殿下恕罪”,然後灰溜溜地跑開了。
“你去,殿下明明是喚你喂的。”
“都是殿下的丫鬟,為殿下做事何故要分你我?”
“我見不得那東西一眼,自打那蛇進了府,我走路都要多看幾眼,讓我替你喂蛇,你倒不如殺了我呢!”
都是些十四五歲的姑娘,十有八九都是怕蛇的,雲蓁正是瞧準了這點,才大著膽子行此絕招。
相信不出十日,柳兒和碧珠便會跪在太后面前,抓著她的金箔花紋繡鞋,梨花帶淚地哀求把她們調離長公主府。
一個奴婢端著點心朝雲蓁走來,也刻意避開了籠子,完事後她並未離開,彎腰附耳說了句:“殿下,奴婢有一計可讓令國公對您刮目相看!”
雲蓁正好閒來無事,便容她繼續往下說。
“殿下可將蛇偷偷帶去千秋節宮宴上,待眾人被嚇到之際,殿下挺身而出將這畜生擒了,論誰都要誇殿下一句果敢!”
真乃一餿主意,雲蓁心中白了她一眼,瞧她這得心應手的樣子,應是不止一次獻計了,而她也不是第一個如此行事的下人。
懿貞皇后薨歿後,太后便指派了這些人來年僅五歲的原主身邊隨侍。
雲蓁心裡清楚得很,這些人明面上被派來照顧公主的起居,實則是——
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原本端莊大方的公主教成粗俗鄙陋的市井小民。
這些日子,下人們總在她面前說些本不該從貴府奴僕口中說出的話,也總是提到令國公,常說誰家的小姐給國公府塞了情牘,在雲蓁面前煽風點火,暗示雲蓁該拿出長公主的架子到那小姐府上宣示主權。
柳兒和碧珠兩個貼身丫鬟也常在雲蓁耳邊唸叨,說雲蓁就該如從前那般放高姿態,長公主本就是尊貴之人。
原主在過去的十年便是日復一日聽著這些不像話的言辭,以至於到後來,她心智長成時,卻已辨不出良讒之分。
原主名聲狼藉,故而死後無人問津,像是被人丟棄的石頭,孤零零地長眠於潭底。
入府以來,雲蓁不止一次久久凝望著銅鏡中的可憐人,她深知比蛇還要可怕的是佛面蛇心的人。
陸見舟如此,太后鍾氏亦如此。
她定要讓他們知曉——
善惡終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