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孤島(第1/3 頁)
入秋之後,桐城下了一場大雨。
天陰沉沉的,像一個倒扣下來的灰色穹頂,豆大的雨點鋪天蓋地的往下砸,在地面上匯成汩汩灰黃色的水流,放肆奔湧著。
這場雨直到夜裡九點鐘才堪堪停下。
老城區的城牆根底下是桐城出了名的夜生活一條街,大大小小的酒吧、音樂餐吧、ktv沿著城牆開了一路,門口亮著五顏六色或簡約、或花哨的燈牌,試圖以此吸引彷徨無去處的路人。
一間名為“孤島”的酒吧門口。
牆上支出來的印著店名的燈牌忽明忽暗地閃著,身穿維修工服裝的師傅踩在人字梯上,拿著扳手在燈牌箱體上敲敲打打。
應南嘉站在臺階底下低頭看手機,微信介面上,不知道是對方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她眉頭輕輕蹙著,指尖在螢幕上翻飛。如此,空下來的那隻手還不忘幫忙扶著梯子。
“什麼時候開始閃的?”
“今天。剛開啟就這樣了。”
“下雨進水,短路了……得換幾個燈泡,300。”
“可以。”她收起手機,抬頭,清致的臉上帶著絲漫不經心:“你看著幫弄好就行。”
她價錢不帶還的,一口應下,師傅也利索,當下就拆了燈牌下梯子開始忙活起來。旁邊,徐錦暗暗腹誹了句鈔能力,順手將應南嘉拉到邊上,問:“誰的微信?你臉色不好看。”
“還能有誰?”
“應唯青?還是叫你回去?”
“嗯。”
“嘖,他怎麼這麼鍥而不捨…那你回嗎?”
“不回,煩。”
雨後的空氣中多了股揮之不去的土腥味,帶著潮氣,有些悶。應南嘉剛說完,手機又連著響了好幾下,她掃了一眼,原本就不怎麼耐煩的神色又沉了幾分。
她乾脆利落點進微信介面直接拉黑了來人,然後將手機按熄,扔進了兜裡。整個過程一氣呵成,半點猶豫都不帶。
徐錦差點沒笑出聲來。但知道她恐怕心情不好,愣是咬著後槽牙給忍住了,沒敢往槍口上撞。兩人沉默地站在邊上看著維修師傅換燈泡。
十來分鐘的功夫,燈牌重新恢復正常。
送走維修師傅,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店裡。
“孤島”是三年前從上一家店主手裡盤過來的,三百來平的面積,不大不小,半地下。上任店主被這片兒激烈的競爭擠兌得開不下去,應南嘉就接了過來。她叫來徐錦,兩人一起重新設計裝修,將裡面原有的結構全部打破重組,燈光音響卡座吧檯換了個遍。
一開始,生意還是一般,直到應南嘉想盡辦法邀請到這邊小有名氣的一個地下樂隊每週末過來駐唱,生意才漸漸好轉。後來樂隊解散了,但應南嘉已經有了門路,確保每週末店裡都能開一個小型live。慢慢的,“孤島”在旁邊大學城裡的人氣越來越高,再加上自媒體短影片的宣傳造勢,名氣徹底打了出去,週末經常一座難求。
生意穩定下來之後,應南嘉就不怎麼管事了,雖然常來店裡,但攤子基本上拋給了徐錦,她只負責喝酒消遣,在忙不過來時幫著搭把手。
今天是周內,又下了大半天的雨,店裡零零散散只坐了少一半人。音響裡放著輕音樂,燈光也沒像以往週末那樣璀璨,只開著周圍一圈壁燈,顏色昏黃。相比酒吧,更像是咖啡廳。
應南嘉剛一進去,原本坐在吧檯裡的年輕調酒師段述就站了起來,他兩手撐在桌後,上半身微前傾,笑著問:“南嘉姐,修好了嗎?”
應南嘉下巴一抬:“嗯。”
腳步卻是沒停,徑直走向了裡間的休息室。
段述一愣,視線對上後邊的徐錦。
後者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先別問。
段述點頭,站直了身體,眼裡也沒了笑意。
三五分鐘後,應南嘉從休息室裡出來,手裡拎著包和車鑰匙。她原本披散的頭髮被鬆鬆挽起在腦後,有幾縷沒綁住,落在了頸上。她今日穿了件背心裙,光澤肌理感的料子,裙襬拼接著刺繡網紗。剛才修燈牌的時候,為了幹活方便,她在裙子底下套了件微喇牛仔褲,腳下是雙黑色的細帶拖鞋,看起來隨意且慵懶。
徐錦問:“這就走了?才幾點。”
應南嘉說:“困了,回去睡覺。”
徐錦知道她心情不好,提議:“喝點兒再走唄,讓段述給你調杯茶。”她說的茶是長島冰茶,一款度數挺高的雞尾酒,應南嘉的最愛。說完,朝著段述使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