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靖 21.(第1/2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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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父親出獄時正值暑假。

&esp;&esp;原本是大舅要和我一起去接他出獄，訂好了日期，但那天突然來了一臺不好推掉的手術，據說和政府裡某位官員有關。

&esp;&esp;我知道大舅只是好心幫我，他沒有什麼義務一定要陪我。說實話，我更願意一個人去承受那種被數落被敵視的壓力，不想要去勞煩其他人。大舅打了幾通電話，試問對方能不能推遲日期的時候，周遠洋說他可以開車帶我去。

&esp;&esp;雖然有些突然，但我其實很感激。之前我還很擔心，如果我爸和大舅直接碰面會不會鬧得不愉快，因為我爸一直都非常討厭母親家的人，認為他們吝嗇又勢力。母親家的人從一開始也看不起我爸，聽母親說過，在他們的婚禮上，沒有一位劉家人出現。

&esp;&esp;去監獄的前一天晚上，我翻來覆去難以入睡，不知是煩躁緊張還是水喝多了，我不停翻身起床，去了衛生間很多次。

&esp;&esp;「你還沒睡嗎？」周遠洋傳來簡訊。他就在我隔壁。

&esp;&esp;「嗯，有點睡不著。」

&esp;&esp;他沒回我，而是來敲我臥室的門。他進來，我看到他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那是我之前沒看到過的。

&esp;&esp;「你怎麼也沒睡？」

&esp;&esp;「我在改報告。」

&esp;&esp;我坐起來，他示意我不用下床，我蓋著被子靠在床頭，他就坐在我床邊的書桌椅上。他穿著一條灰色的睡褲，一件畫著米老鼠的t恤衫，現在又戴著那副眼鏡，看起來還是像個高中生。

&esp;&esp;「你的眼鏡」

&esp;&esp;「喔，這個，防藍光而已，最近看螢光屏太多。」

&esp;&esp;我們都笑了，然後笑容像一首歌淡出的結尾那樣漸漸緩釋。如果是以前，我可能會誇他很可愛，但是我們現在的關係好像不太合適去講這個。

&esp;&esp;「其實，我一個人去接我爸也可以的。」我說。

&esp;&esp;「我沒關係，去那邊路還挺遠的，你們把我當司機就好。」

&esp;&esp;「我爸他不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可能說話會很難聽，會為難你」

&esp;&esp;「放心啦，我又不會介意。」

&esp;&esp;「可是」

&esp;&esp;「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esp;&esp;他放下架在下巴上的手，交織成一個鬆散的拳頭，溫順地搭在兩膝之間。他平靜的看著我，在檯燈橙色的暖光中，他像一座溫墩可靠的雕像，讓人想對他朝聖。

&esp;&esp;「你睡吧，我陪你一會兒。」

&esp;&esp;我躺下來，他就在我身邊坐著。猶豫了片刻，他開始撫摸我的額頭，我閉上眼睛，享受著他手指微溫的觸感。我側過身來，朝向他，他又向下輕撫我的脖子、肩膀和我的背——不帶情慾的只是安慰的撫摸，像哄睡一個孩子。他讓我平靜下來，讓我想像寧靜的大海。

&esp;&esp;我墜入睡眠的那一刻，感覺到他輕輕地收回手，但我知道他在。至少，他一直都在距我很近的地方。

&esp;&esp;……

&esp;&esp;第二天，周遠洋把一切安排得很好，也因為他，剛見到父親時，父親並沒有怎麼為難我。但是之後帶父親去籤公寓合同的時候，就沒有那麼順利了。大舅幫忙找到一間公寓，有些舊，是以前集體單位留下的聯排小樓，但位置和朝向都不錯。他還和房東談妥了很合理的價格，幫我們付了定金。但父親卻不滿意，在房東面前，他合同也不看，掃了一眼那公寓，轉身就走。

&esp;&esp;「爸！」我叫他，但是他並不停下，往電梯處走去。

&esp;&esp;「爸，怎麼了？」我跟上他，想勸他回去。

&esp;&esp;「讓我住那種狗窩？你們也好意思？」他啐了一口痰，吐在水泥地上。

&esp;&esp;「爸，我現在還在上學，打工能掙到的有限，您先忍忍，以後我再幫您找大房子好嗎？」

&esp;&esp;「呵，忍忍？操你媽的，老子欠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