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蓋棺定論(第1/1 頁)
低頭應道:“公公稍等,下官去喚舍妹。”他怕池夏當宦官的面胡鬧,只能親自領來。
池夏過來替阿姐接過禮單,金線刺繡的龍紋硌著掌心,指尖被金線勾出殷紅血珠,她忽然想起阿姐及笄那日,笑著說:“我將來出嫁,定要繡百子千孫帳。”
那樣明媚的人,對未來一切都充滿了希望啊,誰會想到有一日香消玉殞……
“天子口諭。”
池夏皺著跟池節相似的眉頭,規矩跪下。
“太子鬧著選妃,原是為了池家一雙女兒,朕就賜他們天作之合,大的喜喪辦完,就給小的辦喜事。”
太子昨天還說不著急,今天聖上口諭就來了。她何德何能?應該說,她池夏有什麼能被圖謀的?
她不解,但是嫡母秦氏的臉上已然掛著譏諷的笑,眼刀子不停地射向池夏。
眾人都沒注意到,池節正滿頭大汗地伏在地上。
天子這話,就差明說池家女兒魅惑太子、左右太子行事,他們父親還是太子洗馬,往深了說,可論教唆儲君之罪。
池夏也意識到什麼不對,醒悟後徒勞辯解:“臣女昨日在長姐遺體前,才得見太子,且多年心繫賀小王爺,坊間皆知,怎會去博太子垂愛,莫不是弄錯了?”
“大膽!”內侍大喝一聲。
嚇得池節忙拉著池夏磕頭賠罪:“公公見諒,舍妹年幼不懂情愛,能被太子殿下另眼相看是她的福分,這會是喜悅衝昏了頭,語無倫次呢。”
還好宣旨前,池府周圍請離了圍觀百姓,池夏的話沒有被外人聽到。
不然太子落得奪臣子所愛的惡名,池家更會如履薄冰。
內侍冷哼一聲,不置可否。他代表天家尊嚴,自然不會管池夏說了什麼:“不快些領旨謝恩,還等什麼?”
池節拉著她手腕的手,無比用力,除了警告還有一絲顫抖,他怕池夏這會說出拒婚抗旨的話。
“臣女領旨。”池夏手腕刺痛,聽見自己單薄的聲音穿過層層冰霧。
膝蓋觸及冷磚傳來刺骨涼意,她想起莊子上裡那個胎位不正的婦人,半月前那婦人還攥著她的手說:“池娘子是菩薩轉世。”而現在她跪著的方向,正對著霸陵原莊子的柴門。
若此刻拒婚,太子的金吾衛會以搜查官銀之名,像野狗般撲向那些病弱之軀——他們連阿姐都不顧,何況螻蟻般的流民?
手中禮單邊緣的銀線割破指尖,疼痛讓她清醒。
父親以為她在為家族犧牲,嫡母當她是替身傀儡,兄長遊離在東宮和戶部之間不允許她出來生亂,而太子要的不過是池家,他們不知這婚約將成為她最好的盾牌。
她要活著走進東宮,活著查出血濺法喜寺的真相,活著看這些魑魅魍魎在陽光下現形。
“叩謝皇恩。”她重重叩首,額頭抵著青磚的縫隙。
磚縫裡蜷著一隻垂死的春蟬,薄翅在塵埃中顫動。池夏悄悄將染血的指尖貼過去,看著那小東西吮了血,竟又撲稜著飛向窗欞。
總有什麼,要掙出這囚籠的。
內侍走後,太子的人又來傳話。
“東宮為太子妃設好了靈堂,太子妃會從東宮發喪。恰好淑妃娘娘今日擺宴,太子殿下請池二娘子將太子妃送進宮,再去參加宮宴,好提前熟悉皇宮環境。”
送進宮?
好,她就將阿姐風風光光地送進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