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第1/2 頁)
麼?!
阿玉知道這事怪不得你們,凡間事怨不到仙人頭上,可我還是忍不住怨憤,若是你們早一刻看到那封信,若是你們少一些對我們凡人瑣事的暗自鄙夷,我是否就能救下那不該死的未婚夫?
“阿玉噙著要掉不掉的淚,卻偏偏沒有一點認了命的哀然,當年小小的孩子眼裡燃起了我十分熟悉的火——那是野心。”
此後漆泥玉不願再信神佛,這世道不讓好人活,我偏要讓好人活,這世道不讓女人好過,我偏要讓女人好過,這世道不給我公道,我就要自己拿到這公道!
“那日初入凜冬,可阿玉臉是有血色的,手是溫熱的,她說,她要傾覆這個天下,世界這本舊書,就要翻頁了。”
像是想起了當年漆泥玉個子小小野心大大的模樣,建白笑了笑,隨後卻又黯然下去。
“真正為了旁人,為了這世道奉獻一切的,往往不得往生。因為他們走在了眾人之前,前有豺狼,後有虎豹,不付出什麼就要拿到什麼,是不行的……師妹就是那個死在路上的秉燭人。”
“那是師父第三次下山接她,乾元元年,隱龍峰下。那時她已被挫骨揚灰,魂魄困於野柳樹內五感俱消,不知歲月輪轉幾何。”
建白為掩失態低下頭喝了口茶,清了清有些哽住的嗓子,“那次依舊是遲了半月……總也是半月,半個月五感俱消的折磨,她已經渾渾噩噩分不清今夕何夕……師父兩次失約,道心受了重創,跪倒在她埋屍的野柳下,終於壓抑不住這許多年的疑惑。”
“他問她,緣何立誓開太平?”
建白長嘆一聲,以當年漆泥玉的口吻緩緩道。
“為了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活著,去唸書,去種地,沒糧食了就去打仗……血呀,肉呀,落進泥裡就成了養料,又開啟一個輪迴,繼續在無望的毫無意義的世道掙扎,人們管這叫英雄。可還有好多女人,為父親升官路活著,為夫君子嗣綿延活著,為兒孫的兒孫活著,世道教她們貞賢,教她們如菟絲花依附男權,教她們失勢後便被輕易輾轉販賣,像當年的我一樣,眼睜睜看著家產成了一場空,姻親斷絕還要賠上性命,他們說,因為我羸弱,因為所有的遭受這些不公的女人羸弱。”
“為女不乏謀與智,憑何貞賢不丈夫?”
“這是野柳樹內的漆泥玉留下的最後一問,答完師父的叩問,阿玉便了無生息,即便以神識遍尋隱龍峰也未可得。”
“我們都以為她已執念盡消往世投胎去了,因為這場仗打敗了,聰明的孩子都該知道要韜光養晦從頭再來,興許下一個轉世就是個好世道呢?能男男女女平等,貞賢驍勇皆稱英豪……沒人想得到,漆泥玉這麼倔。”
“亂葬崗旁十五年啊,困在一顆柳樹裡聽不到看不到碰不到聞不到感覺不到……十五年……除了當年師父問的那一句,她十五年,一個人待在那沒人能說話,也沒人聽她說話。”
建緗似是忍不住情緒,捂著眼別過頭去。
四歲上山,四年裡大家看著她長大,嬌氣溫柔會抱著她胳膊甜甜地喊阿姐的小玉兒,一個人孤苦伶仃過了十五年。
“凡人究竟有幾個十五年啊?”
建白長出一口氣,“十五年,稚子已能扛家梁,我們的孩子卻做了十五年的靜地囚徒,十五年靜寂,沒人知道她連昏睡都不能的十五年是怎麼熬過來的。”
“……第四次下山接她,就是八年前了……”
建緗呼吸聲驟急,不堪忍受似的奪門出去,雨聲蕭索,她渾身溼透很快消失在視野裡。建白的話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打斷,於是只能端起茶杯潤了潤嗓,重新沉吟片刻後才開口。
“師父算到阿玉重現隱龍峰,第一時間下山去找,就在隱龍峰下,當年埋骨之地西去三里,找到了她。”
“已經沒有人樣了……她在客棧裡守著兩具屍體,懷裡趴了個高燒的痴傻孩子——便是李奉春。”
這才是榮菖真正不知道的細節,那時她在關中除妖,尚未回山。
“阿玉……肢體盡散,勉強拼接了身體,可腦袋卻無論如何也接不上……那孩子手裡捏著針線,將她脖頸縫得破破爛爛,阿玉的腦袋卻還滾在院落的暴雨中……”
那時的漆泥玉,不知何故還陽,卻是死人之身,屍斑與淤青遍佈青白死灰的身體,卻還能笑得出來。
手輕輕拍打著懷裡哭著昏睡去的痴兒,腦袋在雨裡笑著招呼,“師父又來接我啦?”
“師父……師父見了她,問她還願不願意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