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因果轉輪迴(第1/1 頁)

戌時，墓室內的四十九盞長明燈倏然同時燃起，燈焰竄起三尺青芒，將整個墓室映照得如同白晝。二狗盤坐在紫微垣星圖中央，褪色的軍褲下襬微微卷起，露出他孃親手繡的並蒂蓮。那蓮花的絲線裡摻著當年鎮墓獸眼珠研磨的夜明珠粉，在青芒的映照下，泛著詭異的微光。我站在一旁，手腕上的傷口仍在滴血，鮮紅的血液緩緩注入人魚膏中，火焰隨之搖曳，漸漸浮現出師父的殘影——他的面容被龍鱗覆蓋，眼神中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悲涼。

\"藏風不藏怨，聚氣先聚德。\"師父的聲音在墓室中迴盪，彷彿穿越了三百年的時空。我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那個雨夜：師父將鎮龍玉琮塞入孕婦腹中，那婦人青布鞋上的破洞，與此刻蜷縮在墓室角落的二狗娘腳上的如出一轍。火焰中的孕婦突然轉過頭來，脖頸扭轉的角度超出了活人的極限，她的聲音冰冷刺骨：\"林氏小兒，可識得自己的業障？\"

我心頭一顫，喉嚨裡泛起一股腥甜，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胸腔中翻湧。突然，高速公路方向傳來一聲悶雷般的塌陷聲，地面劇烈震動，墓室內的長明燈也隨之搖晃。裂縫中噴湧出十萬枚厭勝錢，銅錢孔洞穿過山風，奏出《安魂曲》的調子。那聲音悠遠而悲涼，彷彿在訴說著無數冤魂的哀怨。

二狗的後背突然浮現出《撼龍經》的刺青，青黑色的墨跡如同活蛇般流動，緩緩鑽入地脈。他的身體微微顫抖，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呼吸變得急促而紊亂。當第一縷晨光刺破墓頂時，他腳踝的鱗片紋身已蔓延成完整的龍尾圖樣，面板表面泛著金屬般的光澤。

師父的幻影在強光中漸漸消散，消散前的最後一刻，他將半塊玉琮按入我的眉心。劇痛瞬間席捲全身，彷彿有無數根鋼針在腦海中攪動。三百年來的記憶如地泉噴湧，一幕幕場景在我眼前閃現：原來我才是當年那個被塞入玉琮的胎兒，借母體承受十萬冤魂的詛咒轉世。我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彷彿整個天地都壓在了我的肩頭。

二狗娘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她撕開衣襟，乾癟的腹部爬滿了與青銅鎮墓獸相同的紋路。那些紋路如同活物般蠕動，散發出腐朽的氣息。她的眼神空洞而絕望，彷彿看到了無法逃脫的命運。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誦出《葬經》首句：\"氣乘風則散...\"聲音在墓室中迴盪，彷彿帶著某種神秘的力量。塌陷的高速公路廢墟中，嫩綠的茶芽鑽出地面，生機勃勃。二狗從血泊中站起，褪下的面板在風中碎成紙錢，隨風飄散。他新生出的瞳孔泛著龍類特有的金芒，指尖輕觸處，漢白玉碑上的\"藏風\"二字滲出清泉，清澈的水流順著碑面緩緩流下。

我感覺到一股溫和的力量從地底湧上來，順著腳底蔓延至全身，彷彿在洗滌我身上的業障。二狗的身體逐漸恢復平靜，他的呼吸變得平穩，眼神中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他走到我面前，輕聲說道：\"林哥，這次...我們終於了結了。\"

我點了點頭，心中的沉重感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久違的輕鬆。老周從角落裡站起來，臉色依然蒼白，但眼神中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恐懼。他走到我身邊，拍了拍我的肩膀，聲音沙啞：\"林哥，咱們...走吧。\"

我們三人並肩走出墓室，晨光灑在身上，帶來一絲暖意。遠處的高速公路廢墟中，茶芽已經長成了茂密的茶樹，綠意盎然。風中傳來陣陣茶香，彷彿在預示著新的開始。

二狗站在我身旁，抬頭望向天空，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他的瞳孔中的金芒漸漸褪去，恢復了原本的黑色，但那眼神中卻多了一份沉穩與堅韌。他輕聲說道：\"林哥，這次之後，咱們是不是可以過些安穩日子了？\"

我笑了笑，沒有回答。安穩日子，或許是我們這些揹負著業障的人永遠無法真正擁有的奢望。但至少，我們終於找到了答案，也終於有了面對未來的勇氣。

老周走在前面，腳步雖然還有些踉蹌，但背影已經不再佝僂。他回頭看了我們一眼，臉上露出一絲疲憊的笑容：\"走吧，回去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我點了點頭，跟在他身後。茶香在空氣中瀰漫，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寧靜。或許，這就是我們一直追尋的答案——在因果輪迴的盡頭，終於找到了那一絲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