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陰陽渡(第1/1 頁)

胸口的殘碑如一塊燒得通紅的烙鐵，炙烤著我的皮肉，每爬行一步，都像是在刀刃上艱難挪動。我強忍著劇痛，目光緊緊追隨著銅水的流向，在蜿蜒曲折的墓道中前行。這墓道深埋山腹，瀰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腐氣，四周的黑暗彷彿有生命一般，試圖將我吞噬。

當青銅汁液滲入磚縫的剎那，一陣低沉而磅礴的浪濤聲從前方傳來，打破了這死寂的氛圍。我心中一驚，加快腳步，待看清眼前的景象時，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墓道的盡頭，竟藏著一條寬闊的冥河，河水泛著幽幽磷光，像是無數雙鬼眼在黑暗中閃爍。水面上，漂滿了紙紮的蓮花燈，每一盞燈芯都燃著幽綠的鬼火，在風中搖曳不定，彷彿在訴說著無盡的哀怨。

“生人渡河，三枚壽錢。”一道沙啞的嗓音，彷彿從九幽地獄飄來，在這空曠的冥河上空迴盪。我循聲望去，只見一艘烏篷船緩緩從蘆葦叢中駛出，向著岸邊靠來。撐船人戴著青面獠牙的儺戲面具，那猙獰的模樣在幽暗中更顯恐怖。他身披蓑衣，赤足上纏滿了符紙，每走一步，都像是帶著無盡的神秘與詭異。當他伸出船篙時，一股熟悉的檀腥味撲面而來，我心中一凜，這味道竟與老宅槐樹滲出的汁液氣息如出一轍。

我急忙摸出銅匣中的洪武通寶，然而，船篙卻突然調轉方向，直直地指向我腕間的五帝錢。“要渡因果河，須用買命錢。”撐船人的聲音再次響起，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篙尖輕輕劃過我的手腕，三枚沾血的銅錢自動落入他掌心。他收起船篙，哼起了詭異的謠曲，那調子陰森而又縹緲，竟與祠堂殘碑上的血紋走勢暗合：

“陰船不載陽世客，

紙燈照見前世錯。

若要問得輪迴苦，

且看彼岸花開落。”

烏篷船緩緩離岸，駛向冥河深處。就在這時，河面突然掀起三尺高的濁浪，船身劇烈搖晃起來。緊接著，船底傳來指甲抓撓木板的聲響，令人毛骨悚然。七八隻浮腫的鬼手從水中探出，攀上船舷，青灰色的手指上還滴著黏液。船伕見狀，不慌不忙地從袖中甩出一串紙錢，那些鬼手像是受到了驚嚇，立即縮回水中，只在水面留下一個個漩渦狀的怨氣。

我緊緊握住青銅羅盤，試圖從中尋找一絲安寧。突然，我發現天池中的磁針正指向船伕心口。當他彎腰整理纜繩時，面具邊緣露出一塊暗紅刺青，我定睛一看，正是徐家族徽上的螭龍紋！我心中湧起無數疑問，剛想開口，卻瞥見他手腕內側的疤痕，與三叔公當年上吊的勒痕一模一樣。

“閣下究竟......”我的話音未落，船身突然劇烈傾斜，河水如猛獸般倒灌進船艙。無數纏著水草的骷髏順著浪頭撲來，張牙舞爪，彷彿要將我拖入無盡的深淵。船伕發出一陣怪笑，猛地摘下面具，露出一張佈滿屍斑的臉，嘴角撕裂到耳根，模樣恐怖至極：“徐家人，該還三百年的擺渡債了！”

生死關頭，五帝錢在我掌心突然發燙，彷彿在向我傳遞力量。我迅速將其按在羅盤背面，剎那間，磁針迸出耀眼的金光，如同一道利劍，將撲來的骷髏震成齏粉。然而，危機並未解除，船篷突然自燃，熊熊火光中，顯現出艙底暗藏的符陣，竟是用人發繡成的《六道輪迴圖》。當我的血滴在圖中央的餓鬼道時，整幅繡品像是被注入了生命，無數冤魂順著髮絲鑽進我的七竅，痛苦與恐懼瞬間將我淹沒。

“乾坤倒轉，陰陽逆行！”我怒吼一聲，扯下殘碑碎片，割破指尖，在船板上刻下《鎮魂訣》。血字亮起的瞬間，船底符陣轟然崩裂，冥河上空浮現出北斗七星。天樞星的位置赫然懸著一口描金棺材，棺蓋上用硃砂寫著我的生辰八字，那鮮紅的字跡在幽暗中閃爍著詭異的光。

船伕發出夜梟般的慘笑，身軀在風中化作紙灰消散。烏篷船在漩渦中瘋狂打轉，就在我幾乎絕望之時，前方出現了一個血色渡口。石壁上刻著一首新詩，字痕還在滲血，彷彿剛剛寫成：

“陰陽渡口因果消，

前世孽債今世銷。

若問破局何處去，

血繡圖中尋鬼謠。”

此時，胸口的殘碑突然脫落，碑文在河面投射出奇異的星圖。我心中湧起一股決絕，縱身躍向血色渡口。就在這時，懷中的青銅卦籤自動飛出，在虛空鋪成一道橋。最後一枚銅錢從指間滑落，掉進冥河，激起一圈漣漪，漣漪裡映出一幅未完成的血色繡品，那繡品上的圖案若隱若現，似乎隱藏著破局的關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