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輪迴終章(第1/1 頁)

我委頓地跪在老宅廢墟的八卦陣眼中央，周身瀰漫著一股劫後餘生的氣息。手中的青銅羅盤，像是不堪重負，在掌心驟然碎成九片。那些刻著二十四山方位的銅片，掙脫了引力的束縛，懸浮於空中，每一片都宛如一面神秘的鏡子，清晰地映出不同時空的徐家人。

洪武年間，先祖面色決絕，親手剖出自己的心臟，那殷紅的鮮血彷彿還在眼前流淌；民國時期，三叔公神色落寞，在黑暗中自縊，身影如鬼魅般閃過；三十年前，祖父眼中含淚，卻又無比決絕，勒死了尚在襁褓中的幼子；還有此刻，渾身血跡斑斑、狼狽不堪的我，也在這破碎的銅片中，映照出內心的掙扎與不甘。

突然，懷中的龜甲像是被注入了神秘力量，裂痕處洶湧地湧出血泉。血泉在空中肆意翻湧、扭曲，逐漸繪出完整的《風水輪轉偈》：

“九代血肉築龍臺，

三百年劫往復來。

今朝若斷輪迴鏈，

天地重開混沌胎。”

偈語剛一顯現，西北乾位傳來一聲清脆的瓦罐碎裂聲，當年埋下的鎮宅五色土，在這神秘力量的衝擊下，正化作飛灰，隨風飄散。與此同時，東南巽位的槐樹殘根，像是被喚醒的惡魔，突然瘋狂生長。粗壯的枝條如蟒蛇般迅速纏上我的四肢，往不同方向用力拉扯，每一根枝條上，都浮現出一張人臉，面容扭曲，神情哀怨。

仔細聽，三百年來所有被獻祭的徐家嬰靈，正齊聲尖嘯：“留下來陪我們！”那聲音尖銳、淒厲，彷彿要穿透我的靈魂，將我拖入無盡的黑暗深淵。

懷中的二十八宿玉珏，在這混亂與恐懼中，開始慢慢融化。璀璨的星輝順著我的血管，緩緩流遍全身，帶來一絲溫暖與力量。我緊咬牙關，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抓住脖頸間纏繞的槐樹枝，用力一扯。剎那間，皮肉撕裂，鮮血飛濺，血珠濺落在懸浮的羅盤碎片上。

奇蹟發生了，那些銅片像是受到了某種神秘召喚，突然飛速旋轉，拼合成渾天儀模樣。渾天儀將清冷的月光折射成三百道光柱，每一道光裡，都站著一個渾身龍鱗的“我”，他們的眼神中，有決絕，有堅定，彷彿在訴說著命運的不屈。

“徐氏最後的血脈......”守陵人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悠悠傳來，彷彿來自九幽地獄。此刻，他的身軀已與斷龍劍融為一體，散發著森冷的氣息。“選吧，成為永鎮龍脈的活樁，還是......”

他的話還未說完，所有光柱中的“我”，像是心意相通，同時開口：

“以魂補天裂！”

“以身飼龍煞！”

“以血洗因果！”

我望著滿地狼藉的祖宅，心中五味雜陳。突然，我發現坍塌的照壁上，還留著兒時畫的七星圖。指尖輕輕撫過殘缺的勺柄圖案，那些青銅碎片像是受到了觸動，突然化作流火，鑽入我的七竅。

鑽心的劇痛襲來，我眼前一黑，意識開始模糊。恍惚間，我看見自己站在初代族長揮劍斬影的法壇上，手中緊握著七星劍。然而，這一次，我卻將劍鋒調轉方向，毫不猶豫地刺入腳下龍脈。

剎那間，天地彷彿被按下了靜音鍵，陷入了絕對的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晨光如同利劍，刺破厚重的烏雲。我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老宅門檻上，陽光灑在身上，帶來一絲久違的溫暖。腕間的銅錢傷痕，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懷中的龜甲，也變成了一片空白，唯有羅盤殘片拼成的渾天儀，懸浮在祠堂廢墟上方，散發著神秘的光芒。

東南角的槐樹枯枝，在這溫暖的晨光中，悄然抽出新芽。樹下，突然冒出七朵血色山茶，嬌豔欲滴，擺成北斗形狀。當我伸手觸碰花蕊時，遠處傳來貨郎的搖鈴聲，那聲音忽近忽遠，如夢如幻。

細聽之下，那搖鈴聲竟似祖父當年教我的《安宅咒》：

“天星地脈本無常，

因果輪迴自主張。

若問風水何處轉，

且看來年春草長。”

最後一字的餘音緩緩消散，渾天儀突然崩解成星塵，如雪花般紛紛揚揚飄落。這時，有孩童嬉鬧聲從山道傳來，清脆悅耳。我滿心歡喜地轉身望去，卻只見漫山晨霧如龍游動，眼前一片白茫茫，不見孩童的身影，只留下無盡的遐想與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