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一夜的春夏秋冬(第1/2 頁)
而他太在意她、看重她,他不止將她當做補全自己殘缺人生的一部分,而是將她當做了生命的全部。如果放手將意味著永遠失去她,那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放手。
“眼下你或許只有我,但總有一天你會變得富足、擁有很多。沒有一個人能將另一個人當做生命的全部。”
“那阿姊當初教會我一切的時候就該告訴我這些,不是嗎?為何要等到……”
為何要等到他已沒有退路、為什麼要等到他已無法獨自在黑暗中前行、為何要等到他已嘗過那糖糕的滋味,才告訴他這一切。
少年的質問帶著幾分痛心,像是在指責一個惡劣的負心人,她怔怔望著他,半晌才低下頭去。
“或許是因為……很多事我也在慢慢學習。”
從前她的生活確實教會她很多、磨礪出了她的底色,但那時的她畢竟沒有經歷過江湖詭譎、沒有經歷過離鄉萬里、沒有經歷過百年難解的謎題……沒有經歷過最後一位至親的離去。
“我們既然已經出了城、回了果然居,為什麼不能將外面的事都忘了,就只守在這裡、過我們自己的日子?”
“九皋是我家、丁翁村是我家,連家都沒有了,我們又要如何過自己的日子?”
“九皋不在了,我們還可以去別的地方,為何偏要是這裡?邱家、昆墟、金石司,外面的人那樣多,為什麼偏偏要你來做這些事?老天在宇內昇平、四海祥和的時候讓我們吃苦受罪、從未想過我們,需要拯救天下的時候又憑什麼讓我們挺身而出?對我來說,阿姊就是全部,我只需要守住阿姊就足夠了。阿姊難道不是如此嗎?”
他淺褐色的眼睛定定望著她,渴求、脆弱、愛慕被揉碎其間,彷彿只要她說出一個“不”字,他便會當場在她面前破碎開來。
她望著那雙眼睛,心底某個角落莫名一動,隨即下意識開口問道。
“今天在缽缽街的時候,可還發生了什麼別的事嗎?”
她的敏銳直覺勝過武林中最頂尖的高手,總能穿透他重重偽裝、直取他的弱點。他很瞭解這一點,所以一直在心中為這一刻做著演練。
那朵紙花明明已被他撕毀,卻好似仍壓在他腰間,像一根毒刺折磨著他的身心。紙花傳信的人沒有落款,他也不認識那上面的筆跡,但某種強烈直覺已經給了他答案。
那是丁渺的傳信。
那個面目模糊、與他有仇、在背後謀劃了一切的丁渺。
信的內容很簡答,冬至為期,血債血還,如若不從,便會來找他身邊的人。他不知道丁渺還藏著什麼陰
拉著他走下床塌、推開房門,踏入一整個院子的春日豔陽中。
腳下的土地正鬆軟,花兒草兒長得正好。他不認得它們,她便一一說給他聽。
她摘下一朵花放在他掌心,那柔軟的花心膨大,一眨眼的工夫便成了一隻鮮紅飽滿的果子,又一眨眼的工夫,輕輕軟軟的白色緩緩落在那果子上。
下雪了。
他抬起頭來,望見那院子中有新堆的雪人。一高一矮、一男一女,正好一雙。
他又低頭看向掌心,那果子生出嫩芽來,嫩芽又變作花。
花謝了又開、開了又謝。
他們的影子拉長後變短、變短後又被拉長。
他看到自己的手心生出紋路,抬頭又看到她的髮間生出銀絲來。
他收緊了五指,將她的手牢牢握在手中。
他們肩並著肩、手牽著手,安靜地坐回床榻上。
窗外又颳起北風來。
屋裡沒有陽光,但他們相握的手堅定而溫暖。
他轉頭望向她、她也正好斜著眼睛偷看他,兩道穿越漫長歲月的目光糾纏交匯,下一刻,他們都笑了。
“好了。”
女子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靈巧的手離開了他的髮絲。
李樵眨了眨眼,那些恍惚間已經歷過一生的美好願景如雲煙般消散了,他的視線重新聚焦在眼前。
一個小小的、簡陋的、溫暖的、只有她和他的家,他幾乎分不清這究竟是現實還是他幻想過無數次卻遙不可及的夢境。某一刻,他甚至希望末世已經降臨,那他便可以永遠不必經歷以後,在這尋常人家最平凡的夜晚中與相愛之人相擁至世界的終結。
原來從出生到現在,他最大的願望不過是能像普通人一樣活一日。
像普通人一樣早起、像普通人一樣買米熬粥、像普通人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像普通人一樣